“若是有人欺负你,跟眉姨说便是,眉姨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燕春楼的姑娘,总归还是罩得住。”
眉姨一边说着,一边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好。
秦婉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不由得轻轻笑道:“多谢眉姨。”
“谢什么,都是苦过来的,相互帮着是应该的。”眉姨拉着她上下打量,“在丁府受欺负了么?”
秦婉摇了摇头,怕提起今日种种会让眉姨担心,便岔开话题道:“眉姨,你当年是怎么想到开燕春楼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眉姨笑道,“一转眼,都好几年过去了。”
“那时候啊,我老家发了大水,把房子和田地全淹了,我哥哥便带着我,到处讨生活。后来……我们俩走散了,我没地方去,讨着讨着便到这盛京来了。”
“眉姨有个哥哥?”秦婉有些意外,“以前没听你提过。”
眉姨低下头,眼神里情绪难名,“是啊,几年前走散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茫茫人海,跟大海捞针似的,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
“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一定会重逢的。”秦婉不擅长安慰人,说了这一句便沉默了。
她想了想,这是人家伤心事,不好继续聊下去,便转而问道:“那你是怎么想到,要开燕春楼的?”
“这个啊。”眉姨像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笑着说道:“当时我在路边,有个道士给我算了一卦,非要说我以后会成为老板娘。”
眉姨说着,笑了起来,“我当时不信,但心里又被这话撩了起来,觉得说不定真能成事。结果后来,我真将燕春楼开了起来。”
“现在想来,人呐,大概还是要有信念才行,有信念才能成事。”
秦婉听着这话,不知怎的,竟想到了自己。
自己不也是凭着一腔信念,才支撑到现在么?
朝廷说她父亲贪赃枉法,说她父亲因为一己私利,坑害了无数百姓,说她父亲是大奸臣,是国之腐蛆。
但她却始终相信,父亲不是那种人。
一个连药都要算着银子买的人,怎么可能是巨贪?
大概是秦婉沉默了太久,眉姨看着她,有些怜惜地理了理她的额前碎发。“玲珑,你知道燕春楼的含义么?”
“无论此前飞到多远,每到春天,燕子便会归巢。”
“我一直觉得,你同别的姑娘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意,但人归根结底,总要有个依靠。”
眉姨说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如果有机会,找个合适的人,别像我一样……”
“眉姨,”秦婉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人本来就是独自来这个世上的,最后也要一个人走。生死都是一个人,中间的过程又何需有人陪?”
眉姨摇了摇头,“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可人活着,不只是为了那一瞬间,等你……遇到那个人就知道了。”
秦婉看着她难得害羞的表情,不由得打趣道:“所以,眉姨遇到过‘那个人’?”
“……别瞎说。”眉姨站起身来,避开秦婉的直视,叮嘱道:“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好好过日子。”
秦婉笑了一下,目送眉姨离开,便也回了房。
她靠在床上,思索着今日发生的种种。
打生桩、碎宝石、老道士……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这些串在一起,仔细去想,却一时想不明白。
她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会儿,模模糊糊间,好像又回到了跟父亲吵架那天。
她说父亲冷血无情,说他不管家人死活,是个满脑子只想升官的官迷。她讨厌父亲,讨厌这个家里虚伪又狡诈的一切。
到最后她重重关上房门,说宁愿留在这燕春楼,也再不要回家……
不对,燕春楼?
她倏地睁开眼睛。
楼下果然传来一阵喧哗。
“玲珑姑娘身体不适,今日不接待,客官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