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工坊盘桓了大半天,林钰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回家了。
横竖就是个姑娘,没定亲没下聘的,娘就算再怎么往自己身边塞,只要他不点头要娶,谁还能奈他何?
多少是有点壮士慷慨赴刑场的感觉。
不过这回家是回家,林钰却舍了马车慢慢地往城西蹭。张禾也只能慢悠悠地在他身后跟着,他不明白,反正是要回家的,早回去半个时辰和晚回去半个时辰又能有什么区别。
可林钰想的却是要给自己这远方的表姨娘留个恶劣轻慢的印象。如果张禾知道了他的想法,恐怕又要捂着嘴偷笑半天了。你林钰顶着霁月山庄的大少爷的身家,对方如果存了要结亲的想法,莫说你晚回去半个时辰,就是你真夜宿了撷月楼人家也不会打消这念头的。
从天工坊所在的巷子出来便是锦城花市。花市是锦城最热闹的地方,骡马车驾此来彼往,人流熙攘,两边的店铺食肆林立,灯红酒绿的从晨起一直热闹到夜里。
刚出了巷子,就听见花市人群中爆出几声的尖叫,夹杂着马嘶和吆喝,听上去很是慌乱。林钰站在巷子口抻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流像是被什么给分开了似的,唰地一下愣是空出了一条路,然后林钰便看见一驾马车像疯了一样奔了过来。
“好像是马惊了。”张禾往后退了一步。他见林钰站在原地没动便想伸手去拉,手还没够到林钰的袖子,林钰却不退反进地向前迈了一步。
马车越跑越近,一阵风似的掠过了巷口。林钰提起长袍下摆,脚下一点追着马车跃了出去,追上马车后扶住车窗一提气便站到了马车顶上,从车顶上一个翻身再跳到马背上两手用力地勒紧了马缰。那匹棕红大马嘶了一声,扬起脖子,又原地跳了几下脚,终于是停了下来。
路旁围观的人群里爆出一片叫好声,林钰挠挠头从马背上跳下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时张禾也跑了过来,端详了林钰几眼见他安然无恙才夸张地拍了拍手,“大少爷,您可真行啊!”
“去!”林钰用手肘搡了他一下,“用你夸我?去看看车里的人有没有事。”
“车里有人?”
林钰点点头。他也是刚才抓住车窗时瞄到的,好像还是个姑娘。原本林钰只是担心闹市惊马伤到人,看见车里还坐着人后才庆幸幸好是给拦下来了。
张禾站在车边上看了两眼,见这车用料讲究,车前还挂着挑花绸缎帘子,怕是哪家小姐的座驾,便也不敢贸然掀开,正踌躇着,就见车后跑过来两个人,一个中年太太模样的女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是车夫。
两人脸色惨白地跑到车前,那中年女人撩了帘子带着哭腔地说:“闺女!闺女!你没事吧?可把娘吓死了!”
车里一个轻柔的女声传了出来,“娘,女儿没事,让您担心了。”
那中年女人长出了一口气,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过身扬手就给了车夫一耳光,“你个死人!陵香要是出了半点事,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车夫嗵地就跪在了地上,一劲儿地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他心里也委屈,这不过就是下车到窄巷子里放放水的工夫,哪想到这马就忽然惊了呢。好在是小姐没事,这耳光挨也就挨了吧。
“娘,您就别骂刘五了。”那珍珠白的帘子动了一下,从里面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然后便是纤细的手腕,腕上挂着只透绿的玉镯。
刘五赶紧站起来去把帘子掀开,车中女子扶着车壁下了车,脸色还有点发白。林钰暗暗地赞了一声这姑娘的胆量,一个姑娘家经历这一番后还能站的稳,已经是不简单了。女子下车后,小心地理了理衣裙和发鬓,走到林钰身前盈盈一拜,“多谢公子相救。”
“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没事就好。”林钰笑着摆摆手,把一出街头拦惊马的武戏说得云淡风轻,但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想着一会儿回了家,要与晚镜好好说说自己今天的义举。
那中年女人站在一边拿眼不住地打量着林钰,随即也上前道:“公子过谦了。我看公子生的一表人才……,敢问贵姓高名?改日我们也好登门道谢。”
“不必不必,小事一桩夫人不必挂怀。”林钰被这中年女人瞧的浑身不自在,随意应付了几句赶忙带着张禾钻进人群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