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瑾瑜已经六岁了,晏君复也已十九。北晏男子二十岁成年,皇帝二十岁正式亲政。所以,此时正是亲政前夕最重要的关头。权柄是否下移,江山是否易主,就看这一役了。
这晚,晏君复从密道出去还没有回宫。瑾瑜跪坐在寝殿里仔细的翻看着棋谱,不时的摆弄着面前棋盘上的棋子。玉蘅正拿了一盏烛台进来:“殿下看书,烛火还是要亮些,仔细伤眼睛。”
瑾瑜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但这个笑容还来不及落下,她便感到喉中有一股腥甜的热流。她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一大口鲜红的血便从她口中喷了出来,溅到了面前的棋盘上,书上,以及洁白的衣衫上。
玉蘅看到了,立马冲到她面前,担忧的望着她:“公主!”
瑾瑜摇摇头:“我没事。”说着,起身,脱下了如雪中绽放点点红梅般的衣服。
“你速速将棋盘和棋子撤下去清洗干净,这本书和衣衫烧掉。切忌让旁人知道,包括陛下。”
玉蘅很是担忧,犹豫道:“公主,这——还是先让奴婢为您把把脉吧。”
瑾瑜很镇定地挥了挥手:“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心中有数。”
玉蘅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之后,瑾瑜起身,从桌上端了一盏茶喝了,尽数将口中的腥甜咽了下去。她又从衣柜中又拿了一件外衫穿上,从书架中重新拿了一本寻常的诗文,跪坐回了矮几旁。她刚坐好,床榻处便传来了机关的响动,是晏君复回来了。
她心道一声好险,便从矮桌旁起身,朝他欢快地走了过去。
“陛下哥哥,你回来了?”瑾瑜不复刚才和玉蘅说话时的沉着淡定,转而一脸童真。
晏君复关好密道后,转身摸了摸她的头:“嗯。今日可乖?”
瑾瑜娇嗔道:“乖,怎么会不乖。我将今日背的诗背给你听好不好?”
晏君复笑着点了点头,欲回答,忽然,鼻尖微动,便嗅到寝殿里有丝丝的血腥味。他疑惑道:“今日有人在寝殿中受伤吗?怎么会有血腥味?”
瑾瑜心一慌,但面上不显,马上镇静下来后,便道:“哪里有什么血腥味,陛下哥哥,你的鼻子怕是坏掉了吧。”说着要跳到晏君复身上,晏君复伸手一捞将她抱起,她捏着晏君复的鼻子一直摆弄:“是不是坏了,我帮你修修。哈哈哈哈。”
晏君复摇摇头没理她,任她胡闹。这件事也算是被她糊弄着翻篇了。瑾瑜心里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夜深了,晏君复和瑾瑜均已上床休息。
瑾瑜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许久,想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自己前一世就是因为吐血不治身亡,十六岁,难道这一世,也注定活不过十六岁?前一世他一早便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什么都未付出过全心,包括父母于她而言都是淡淡的,她总是一个要离去之人,付出太多的感情只会另她更加不舍。
可是这一世,六岁之前并未出现过吐血的症状,她以为会不一样,她虽然平日里蛮横无理,可是她是真心喜欢现在的一切,喜欢身边的孙公公,玉蘅,苟婆婆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喜欢卫章,卫景不苟言笑又不得不受尽她捉弄哭笑不得也得忍住的表情;最喜欢的,还是身旁这个他。这么想着,便不由自主的回过身来,从后背搂住了旁边的人。
晏君复感受到了瑾瑜的怀抱,身体先是一僵,虽然平日里打打闹闹的在一起,瑾瑜也还是小孩子,从未觉得有什么。但他下意识感觉这个怀抱有些不同。感受着背后柔软而温暖的小身体的贴近,他心里一种异样的暖流流过,全身也燥热起来。
晏君复硬生生的将这种感觉压下,回过身来,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移开这个怀抱:“怎么,睡不着吗?可是有心事?”
瑾瑜笑了笑:“哪会有什么心事,平日里吃好喝好的,白日里睡多了,晚上才睡不着。”
说着,她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一般,从床上腾的坐了起来,晃着晏君复的肩膀道:“我平日里太无聊没事情做才会睡多了,不然你给我找点事情做?比如——带我出宫?”
晏君复看到她眼睛一转,便知道又打着什么鬼主意,扯下她摇晃着自己双肩的手,侧躺着身子向外不看她,语气很平淡的说:“你现在还太小,出门的话很辛苦的,朕怕你吃不消。”
“可是我好想出去呀。这宫里真的是呆腻了,复哥哥你最好了,你带我出去好不好?”瑾瑜不理会他的漠视,跨过身子坐在晏君复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晃来晃去的央求他。“我都没有求过你,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晏君复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你没有求过朕是因为朕对你有求必应。别的事情都好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朕没有把握护住你安全的情况下,你还说留在宫里最安全。毕竟这里你最大,别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瑾瑜知道他如此坚决就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求都没戏,便撅着嘴从晏君复身上起来,躺回了内侧,背对着晏君复不理他。
晏君复看到瑾瑜情绪低落,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以后朕有的是机会带你出去,你再忍忍嘛。赶紧睡吧。”说着从背后轻轻拥住了瑾瑜。
经她这么一折腾,他也忘记了之前瑾瑜心情不好的事情了,很快就睡着了。
感受到身后之人呼吸逐渐的平稳,瑾瑜才暗自松了口气。明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心思细腻的晏君复,刚刚竟然由于心情过于低落,不由自主的抱住他。这种反常行为,幸亏晏君复太累了没想太多,才让自己的胡搅蛮缠掩盖了过去。
可是,今后怎么办呢?按照自己上一世的经验,吐血的频率会越来越高,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晏君复的,而且按照晏君复现在对自己的重视程度来看,自己若有一天真的走了的话,他怕是伤心都要伤心死了。
她思来想去,只有暂时搬出甘泉宫,迁居别殿这一种方法。
自己吐血都是在晚上,白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不住在一起,他是不会发现的。至于他对自己的感情,搬出去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吧,反正还有十年时间。这段时间如若好好筹谋的话,足以让她暗地里帮助晏君复得到他应得的,和明面上逐渐疏远他让他渐渐放下自己。
她打定主意后,便睡去了。
夜,还是静悄悄的。羞涩的月儿羞涩地在云朵后面遮一半露一半,更加映衬出建安城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