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围坐火塘子边上,屋外的寒风,也变得不甚狂野。曹朋真的是累了!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他想好好睡一觉。可刚才和庞季司马徽等人的刹那交锋,却让他兴奋不已。大脑处于极度活跃的状态,以至于在张氏怀里,却久久无法入睡。风止息了,雪也停了!就在曹朋迷迷糊糊,有些困倦之意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车轮声响。王猛警觉的站起身来,抬手就抄起铁叉。“这还让不让人睡了……”曹汲也忍不住低声抱怨着,跟着王猛身后,来到屋外。驿站小院里,听着一辆马车。两个骑士在马上拱手,沉声道:“司马先生让我等前来,将此车赠于令郎代步。先生有言:若令郎闲暇时,可至襄阳檀溪。只需报先生名字,即能找到……先生还说:请诸位保重。”王猛连忙道谢:“多谢元安先生,德操先生!”骑士也不啰嗦,拨马就走。看着停在院子里的马车,王猛和曹汲愣了半天。“贤弟,恭喜你了。”王猛率先清醒过来,笑道:“阿福有此见识,显然已得到元安先生认可,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曹汲则一脸呆滞,好半天才喃喃道:“这是给我的?”“哈哈,不是给你的,是给阿福的!”“阿福,是我儿子?”曹汲这时候已经欢喜到极点,以至于连说话都有些疯癫起来。张氏气得骂道:“若不是你儿子,还能谁的儿子。”王猛也笑道:“我倒是想要他做我儿子,只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阿福是我儿子!阿福是我儿子!”曹汲疯癫大笑,可两行热泪,却随着笑声流出。“我儿,出息了……我就知道,我儿子不是一般人,我儿有出息了!”曹朋依偎着母亲,看着曹汲癫狂的有哭有笑,大喊大叫,眼睛也不由得有些湿润了!这世上,最可怜父母心啊。想当初,曹朋身体不好,性格有孤僻古怪,不知道让曹汲偷偷掉了多少眼泪。哪个父母,不望子成龙?可很多时候,总是失望大过希望。而今,曹朋得到了庞季这种的人物所看重,无疑是叩开了一扇曹汲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大门。成功之路,何止千万条!曹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若想要改天换命,还需厚积薄发。但或许,有捷径可寻?棘阳邓村车队已通过了宜秋聚,再往前行,就能看到平氏县城的城廓。司马徽和庞季坐的久了,于是从车上下来。文聘立刻命人牵来两匹马,扶着两人跨坐马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雪后的清冷。这清冷的空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德操,你似乎被说服了!”庞季和司马徽并辔而行,笑呵呵的说道:“不过仔细想来,那曹家小子说的,确有些道理。”司马徽说:“元安先生心里,怕也有些赞成吧。”“呃,这个……”庞季看了一眼司马徽,见司马徽依旧是一脸平静之色,目光温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司马徽也不说话,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柔和的弧线。对于曹朋的那番见解,司马徽也好,庞季也罢,嘴上都没什么表示,可心里面却被极大的触动。其实,倒也不是他们眼界浅薄,而是如今这局势,的确不太清楚。曹操奉天子虽然说得了正统之名,可在士人心里面,特别是一些世家大族的心里面,还是对他有些抵触。一方面是曹操的出身,的确比不上袁绍;另一方面,曹操在兖州时诛杀边让,的确是触动了许多人的底线。边让是什么人?那可是东汉末年鼎鼎大名的士林代表。其人性情桀骜,文采飞扬……甚至有人说,这边让是继蔡邕蔡伯喈之后,当世少有的大家。可这么一个大家,却被曹操说杀就给杀了……以至于边让被杀之后,立刻就爆发出了兖州之乱,吕布趁机夺取兖州,才有了三次濮阳之战。把个好好的兖州,才恢复一些元气,又变成满目创痍。后来曹操不得不把重心转移到了豫州,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兖州世族的怨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豫州的情况相对完好。不过,即便他到了豫州,在杀边让造成的影响,一时间也无法抵消。所以许多人,特别是士人谈及曹操,本能的就会产生反感。司马徽和曹操也没有过接触,他所了解的曹操,大都是从别人口中传出,又如何能看的清楚?即便是庞季,和曹操有过正面的接触,可这先入为主的想法,也会让他生出反感。从先天上来说,曹操和袁绍相比,的确是有天壤之别。但今日曹朋祭出‘十胜十败’,更以当年关东诸侯讨伐董卓的事情为根据,把袁绍批驳的体无完肤。换个人,也许根本不会在意曹朋说的话语。可司马徽和庞季终究不是普通人,两人在思忖片刻之后,也觉得曹朋所言,不是信口雌黄。也许,应该多关注一下曹操?“德操,你这次回去,有何打算?”“嗯……我想回老家,收徒授业!”庞季一怔,轻声道:“怎么,你打算拒绝景升的征辟?”司马徽点点头,“其实这一路我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如今时局太乱,我这时候加入进去,恐怕会卷入是非之中。刘荆州这个人……”他说到这里,向两边看了一下。由于他和庞季的身份摆在那里,文聘并没有跟的太紧,只是带着人在后面随行保护。司马徽压低声音说:“我一直觉得,刘荆州虽声名响亮,有八顾之名,且为汉室宗亲,出身高贵。可是性多疑忌,好于坐谈。其人立意自守,而无四方之志,恐非成就大事的最佳人选。”这家伙多疑,而且喜欢夸夸其谈,并且没有进取心。只这三点,就不足以征伐天下……如果不是刘表有点虚名,而且是汉室宗亲的话,恐怕连荆州都坐不稳。庞季没有发表意见。司马徽可以评价刘表,因为他是在野名士,无需顾忌太多;可庞季不同,至少目前来说,刘表还是他的主公。为人臣者,也不好过多谈论主家是非。如果主家是个明白人,那还好说。可如果主家……司马徽不也说了吗?刘表性多疑忌!就凭这四个字,足以令庞季闭口。“收徒授业也好,我荆襄人杰地灵,能得贤才而教之,也是一大乐趣。德操,若你决意授业,我还有一事相求。你也知道,我膝下二子,庞林尚年幼。长子士元已及冠,可否请你代为管教?那孩子天分是有的,才华也颇为出众。只是这性子桀骜,需有人管教一二。”如果曹朋在这里,说不定会大吃一惊。士元?三国之中,有几个‘士元’?或者说,除了那位凤雏先生之外,还有其他人敢叫做‘士元’吗?他没听说过庞季的名号,却知道凤雏先生之名。这庞季,竟然是庞统的父亲?司马徽微微一笑,“士元才华,我也早有耳闻。元安先生实在客气了,若先生不嫌徽才疏学浅,就让他过来吧……恩,初平三年时,君贡先生病逝之前,曾命其次子拜入我门下。只是当时我正游历四方,一直没能好生教授。正好士元过来,也可以有个伙伴。”“你说的,莫非是诸葛珪次子,诸葛亮吗?”“先生也知道此子?”“哈,我焉能不知!”庞季笑呵呵拱手道贺:“诸葛亮虽年幼,却颇有才华。德操初为人师,便得此贤才,实荆州之幸……恩,有此子在,倒是可以压一压犬子的傲气。”建安元年末,在通往襄阳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