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鲜血,越流越多,手中铁矛,也渐渐的变得沉重,视线随之模糊……在他脚下的尸体,已达到了二十多具。可唐吉仍坚持着站在营门口,守护着身旁那杆悬挂着‘义阳武卒’大纛的旗杆。“唐大哥,投降吧……”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唐吉耳边响起,若同癫狂的唐吉,拄抢而立。在他周围,全都是敌人。有的熟悉,有的却很陌生。唐吉一眼认出,几个昔日的袍泽也在其中。当他的目光扫来,那几个袍泽,竟不敢正视。从人群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个,赫然正是马玉……“唐大哥,你是一个好汉,魏都伯知道,陈将军知道,黄兵曹史也知道。实话告诉你吧,今天的事情,只针对魏延邓稷还有曹朋,和你没有关系。黄兵曹史已经答应,会重建义阳武卒,并且还会把咱们纳入江夏军中。到时候,唐大哥你就是屯将,甚至还可以坐上军侯节从,何苦在为那魏延卖命?只要你现在说一声投降,魏都伯说了,绝不会亏待唐大哥……”“你是……那个软骨头?”唐吉眯着眼睛,凝视马玉。他突然大笑,“尔等以为义阳武卒是什么?也敢说重组义阳武卒?”说罢,他抬起头,看着风中高高飘扬的义阳武卒大纛,突然大吼一声,“有敌袭兮,武卒当先!”义阳武卒,不仅仅是一支兵马,更代表了一种精神。他们为保卫家园而聚在一处,为了同一个目标,征伐杀戈,不抛弃,也从未有过背叛。这是一种血性,一种很难用言语来表达出来的血性。有兄弟情,有袍泽情,更有那永不背叛的忠诚!“作死!”马玉身旁的汉子,冷声喝道:“杀了他!”十数支长矛挺刺而出,唐吉却不躲不闪,迎着那长矛扑去。“矛兵在前,有我无敌!”铁矛,锐啸……宛城之何去何从曹朋的个头,刚到魏平下巴。血雾喷溅在他的脸上,也不见曹朋伸手擦拭。一抹血珠子,顺着刀口如玉珠滚盘似地滴落……只是他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丝毫没有任何波澜。汉环刀在手中滴溜溜打转,啪的将魏平拍翻在地。曹朋紧走两步,伸出手抓住一匹战马的缰绳,翻身上马。这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一群荆州兵的注视下完成,可是却没有一人阻拦。都傻了!魏平,居然死了?这小孩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鬼魅一样,出现的无声无息。巨大的恐惧,在一刹那间,笼罩在荆州兵的心头。以至于曹朋上马擎刀,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魏大哥,还不走!”曹朋在马背上一声大吼,总算是让魏延清醒过来。左手刀呼的飞出,在空中旋转,正劈在一个荆州兵的面门上。不等那荆州兵发出惨叫,魏延双手握紧龙雀大刀,刀光闪闪,罡风阵阵。每走一步,口中必发出一声暴喝。每一声暴喝,手中龙雀必带着雷鸣般的刀啸声劈落。锋利的龙雀,撕裂了荆州兵的衣甲,夺走他们的性命。一步杀一人,或许有些夸张。但十步杀一人,却是绰绰有余……一个已经达到了易筋阶段的武将,若拼命的话,可未必会输给那些一流武将。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魏延的武艺本就高出这些荆州兵一大截,再加上魏平诡异的被杀,令荆州兵魂飞魄散。所以当魏延大开杀戒之后,荆州兵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齐声呐喊,扭头就走。将是兵之胆!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魏平固然比不上魏延,可是在荆州兵里,确是兵王,是主将。现在,主将都死了,还打个屁啊!曹朋纵马冲锋,单手握刀,迎着荆州兵冲去。他的刀法,不像魏延那种大开大阖,却显得格外诡异。白猿通背中,有一门专门的刀法,叫做天罡刀。走的就是轻灵路子,杀人只用刀口三寸,绝不会施以劈斩。如果是在平时,曹朋冲锋就是送死。可现在,荆州兵已经失去了魂魄,这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曹朋绝不会轻易放过。在这个时代,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任何的怜悯都会带来杀身之祸!曹朋与邓稷说了农夫和蛇的故事,那他绝不会去做那愚蠢的农夫。连杀两人,血染衣甲。曹朋冲到魏延身旁,刚要开口,却见魏延一把抓住辔头,翻身跨坐马背之上。“魏大哥……”“我们快回去!”魏延心中悲愤,也顾不得夸奖感谢曹朋,催马就走。曹朋身体瘦小,也不是很重。而这匹马,显然不是曹朋那匹驽马可比,驮着两个人,速度丝毫不减。夜风很大,迎面吹来,让人睁不开眼睛。曹朋刚要说话,凛冽的罡风迎面灌入口中,险些让他岔了气。魏延的脸色很凝重,纵马狂奔。突然间,他猛然一提缰绳,勒马停下。“魏大哥,怎么不走了?”魏延没有说话,只是铁青着脸,坐在马上一动不动。曹朋顺着魏延的目光看去,就见远处火光冲天,几欲照亮半边苍穹。“那是夕阳聚!”“我知道。”曹朋顿时紧张起来,大声喊道:“魏大哥,我们快过去啊。”“晚了!”魏延口中呢喃,牙关紧咬。这么大的火,肯定是早有预谋。魏平先杀了斥候,然后又派人求援……把自己调出来以后,营寨几乎空了。魏平既然反了,那一直由他训练的钩镶手,也就是校刀手,肯定跟着造反。魏延了解魏平,不如魏平对他的了解深刻。但他知道,单凭魏平一个人,绝没有胆量做这样的事情。那么在魏平身后,一定还藏着黑手。红树林的荆州兵,也证明了这件事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伏击。再算上之前黄射突如其来的命令,更说明了一切问题……黄射,一定是黄射!“魏大哥,我们快过去啊,我姐夫和虎头都在那边。”魏延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刚要纵马冲过去。忽听夕阳聚方向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风声很大,可蹄声却清楚传来。魏延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拨转马头就走。曹朋急了,“魏大哥,停下来……魏延,你给我停下来,我要去救我姐夫!”“住口,邓节从已经死了。”“不可能,我让虎头保护他的,他怎可能会死。”“我军中何时有过骑军?刚才的马蹄声,说明有很多骑军!如果夕阳聚营地的战事没有结束,那些骑军怎可能过来?”“不会的,不会的……虎头一定会保护姐夫!”曹朋一下子懵了!什么冷静,什么谨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上一世,他未曾保护好家人;难道这一世,他还要面临这样的命运?短短月余,曹汲一家人对他的关爱,曹朋无法忘却。他答应过姐姐,一定要保护好邓稷。可现在……他又该如何向家人交代?魏延有些不耐烦了,抬手用刀柄的缳首啪的敲在曹朋的脖子上。曹朋的嘶喊声戛然而止,软绵绵瘫在魏延的身上,再也没有反抗。魏延扭头又看了一眼夕阳聚,一咬牙,扬鞭催马,急驰而去…………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曹朋幽幽醒来。刺眼的阳光,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遮挡住阳光,耳边一阵阵鸣响。用力的甩了甩头,曹朋总算清醒过来。“这是哪儿?”“宛!”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们现在是在宛城境内。”宛城?曹朋一个翻身爬起来,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魏延坐在不远处的一堆篝火旁,正安静的烤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曹朋站起身,再次用力的甩了甩头,他疑惑的看了看魏延,又向四周巡视。一条潺潺的小溪,在不远处流过。斜阳的日光照在溪水中,波光鳞鳞,泛着一抹血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