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所有人都来到了望天殿前的广场上。中原六大门派带来的人有五千之多,昆仑派中也抽调出八百名精英弟子,加在一起足有六千人。六千人,规模的确不小。
因为此次七大门派和江湖诸多势力齐聚昆仑派,临行前要按照昆仑派的门规祭祖,由昆仑五圣开坛,七大门派的掌门和德高之人同站高台。我站在广场上,听着火心道人说着话,他说的话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向天祈福、替天行道、铲除魔教之类的。而相关的部署,七大门派已在昨晚商议好。
这次我们人数很多,所行走的路线也早已被七大门派的高层敲定,分成三队,由少林寺、武当派和昆仑派带领各大门派分走北、西、西北三路,幽云山庄则跟着昆仑派从西路出发,前往沙城,一同前行的有峨眉派、鬼谷、大明门和玄铁门之人。死亡沼泽虽是凶地,不过边缘地带还是有不少的小城小镇,按照昨晚商议的,少林寺从北路出发,所去之地是死亡沼泽东北一带的鹤城,而武当派率领的一队则是去往沼泽东面的苦心城。从地图上看的话,无论沙城、鹤城还是苦心城都相距不远,中间不过百余里地的样子,之所以选择这三座城作为临时落脚点,也是为了方便相互照应。
火心道人说完了,在一阵高声呼喝声中,我们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下了山。此时天也正好刚刚亮,东边一轮红日从山野上冒出了半个头。
辞别了少林派和武当派一众,我们下到了昆仑山西山脚,韩萧他们赶着三辆大马车,马车上装载的仍是那六口大木箱。昆仑派距离那死亡沼泽有千里的距离,不是很近,中间又隔了绵绵的山脉这一天然屏障,看上去死亡沼泽之地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按照商议好的,月底之前三路人马必须要赶到死亡沼泽,道路遥远崎岖,时间上却是有些紧了。四五天的时间,我们要日夜赶路才有可能如约到达沙城。
昆仑山脉横卧东西不知多少里路,入眼处尽是连绵的雪山,在山中匆匆行了两日,直到十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我们才堪堪走出昆仑山脉。我们这一路人马有两千之众,韩萧他们又赶着马车,能走这么快,速度着实不慢。
幽云山庄这次来的人可以说极少,算上程富海也只不过来了不到三十人,比起其他三庄所带来的数百人差的实在太多。我们的马车也走在队伍的中间,前面有峨眉派,后面则跟着大明门的人。大概是因为门规所束,峨眉派的弟子不怎么善言,一路上都是默默地走着路,反倒是大明门的人喜欢言谈,向我问了很多关于蜮毒的事情。
在郴州城里蜮虫祸乱之前,蜮毒一事鲜有人知,甚至直到现在,大明门中的弟子也少有人知晓苗继松身中蜮毒一事。不过想想也难怪,身中蜮毒的人就像是变了副鬼样,那等样子也实在无颜面众,苗继松他们又是门中身居高位者,自然不可能让人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也只有像马千里这般性情暴躁之人才会忍受不了蜮毒而露出恶相。或许江湖上还有其他人不在乎身中蜮毒而变成鬼相,但要说肆无忌惮的,马千里可谓是第一人,吸血老妖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
被他们这么问,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以说,蜮毒能被人所知,其原因便在于郴州城里出现了蜮虫,我和他们一样,也是在郴州城里出现蜮虫时才知晓有蜮毒的存在,之前对蜮毒也是一无所知。要说知道,也只不过知道身中蜮毒会让人大变模样。
往前走了一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两天在山中紧张赶路,也的确有些疲累,我们寻了处开阔的草地,开始搭起帐篷。
坐在篝火边,我脱下了身上厚厚的裘绒披风,吃着自带的干粮。苏卿尧递给我一个水壶,笑道:“我们已进入蛮荒之地,再往前赶两日的路便可到达沙城,那里可是热闹非凡,商人、巫师很多。”
西域有三十六小国,吐蕃西北之地有黑汗、回鹘两国,三国交界,呈鼎足之势而立。黑汗、回鹘两国国小人希,两国疆土并在一起也没有吐蕃国一半大,不过两国之内比吐蕃境内四分五裂的局势要稳定得多。西域三十六国之间常有征战,其中不乏有弱小国联手结盟,黑汗和回鹘便就是其中的两个。吐蕃国内混乱,但其根本实力却不容小觑。各部落占一方水土自立,内部领地之战连年不休,对外虽没有大规模的两国之战,但也不乏部落间的讨伐,黑汗、回鹘两国联手结盟也多在于抵制吐蕃。在西域,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国与国之间的联谊和混战比比皆是,局面险峻。在常年的混战之下,西域各国之间出现了些无人问津的地域,那里多是征战厮杀之后留下的荒芜之地,掩埋的尸骨数不胜数,死亡沼泽便就是一片荒芜之地。
死亡沼泽是一处险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死亡沼泽里却生长着各种奇珍花草、怪异走兽,也是基于此因,死亡沼泽吸引了西域诸多部落的巫师前来,往来商贾甚至在死亡沼泽外围建造了城镇。如果说西域巫师多不胜数,那么死亡沼泽之地则汇聚了西域大部分的巫师,更有传言说西域巫师不到死亡沼泽走一趟,那便不算是真正的巫师。
听着苏卿尧滔滔不绝的说死亡沼泽的事情,说到那些珍奇虫豸之时更是眉飞色舞,我心里却不以为意。本是战争留下的荒废场地,却是当年魔教大本营的所在地,如今沼气弥漫,魔教败走之后,死亡沼泽又成了西域巫师们的天堂。西域的确很混乱,但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比起西域,中原的日子却是好的太多了。我和韩萧他们围坐在一起,我伸出双手,靠近了篝火,笑道:“苏前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苏卿尧摸着下巴的胡子,得意道:“老夫曾经游历西域十数载,和季阳兄一样,都是为了那巫术而来的。死亡沼泽我已来过数次,又岂会不知?”
季阳身受重伤,一直在昆仑派中疗伤,这次没有与我们一同前来。我搓了搓手,道:“那你和季阳前辈你们俩谁的巫术高?”
苏卿尧眉毛一挑,登时来了精神,道:“这可不好说,如果有足够的巫术典籍可查的话,谁都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巫师的。”
他嘴上说着这些,我却不由得想起了陶清风部下的那些大汉和厉延宗施展引灵术的情形。巫蛊之术的确厉害,无论降头术还是引灵术都怪异非常,但我仍认为那是害人的邪术,一想起蜮虫,他说的厉害的巫师,我也总是觉得有那么点可怖的味道。
苏卿尧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与季阳也算不上真正的巫师,也只不过是豢养一些鬼仔、懂得一些巫蛊之道罢了,比起那些真正的大巫师,我们还是差得很远呢?我以前去乌山部的时候,乌山部的大巫师之厉害,医可医天下百病,也可将人从鬼门关再拉回来,令人死而复生。”
他话说到最后,脸上不由得升起一片向往之意,我们也听得出神,一路上苏卿尧也乐于跟我们讲这些奇怪的事情。坐在一旁的韩萧道:“有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和武当派炼制的丹药一样神奇?”
苏卿尧道:“巫蛊之术本就是救死扶伤的医道,古有大能医者断头去病,武当派炼制的丹药可延续性命,巫蛊之术自然可以做得到。你们不要以为老夫是在说笑,令人死而复生这件事可是有人见到过的。”
他本来说的一本正经,我们也认真地听,只不过他话只说到一半,十八刀之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看来,十八刀的兄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武当派的丹药固然神奇,但也阻止不了人之将死,苏卿尧说的令人死而复生的确有些夸大了。
正说着笑,忽然,一道轻轻的“吱”声从我们的身后传来,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有蜮虫来袭,待得转过身时才看清,原来是一只老鼠正趴在草丛里。
我长吁了口气,暗道自己多疑了,不过任谁经历过郴州城里那场蜮虫之祸都会变得和我一样敏锐吧?却在这时,三眼轻咦了一声,道:“韩大哥,你们看,这只臭鼠似乎有点不一样啊。”
本是一个普通的老鼠,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三眼这么一说,我们便都转过头来看向那只正趴在草间的老鼠,细看之下,这只老鼠确实有点不太一样。这只老鼠的左前肢已经断开,正粘着一层皮耷拉在地上,身上褐色的毛湿漉漉的拧成一根一根的。就像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