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给你弄个螃蟹。&rdo;房间里的交谈并没有停止,政府的代表和辉煌实业的代表相谈甚欢,但似乎总有一些视线,在饭桌上似有若无地飘着。顾沉舟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布底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椅子扶手。他看着贺海楼敲碎了螃蟹的壳子,认认真真地把那些碎壳子一片一片夹下来弄干净,将蟹肉放到他碗里之后,又用汤匙挖了一勺膏黄朝他这边递,看方向……是要直接喂到他嘴巴里?顾沉舟的嘴唇动了一下,赶在贺海楼拿着汤匙的手到达之前,他向贺海楼倾了倾身子,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ldo;贺总今天来,也是想考察我们青乡县周边生态的?&rdo;桌子上的一些视线光明正大地飘过来的,顾沉舟又笑了笑,说,&ldo;我们青乡县虽然不跟景阳湖相接,但是扬淮省景仰湖里的大闸蟹在全国里都很有名气,距离这边也很近,贺总难得来一次,尝尝鲜怎么样?‐‐保证正宗。&rdo;贺海楼看了顾沉舟一眼,看不出对方是喜是怒,但他自己确实挺高兴的,因此笑眯眯应了一声,就把本来要喂给顾沉舟的汤匙一转,放进了自己嘴巴里。至于味道嘛……吃多了各种国宴和大酒店,贺海楼只吃了一口就把东西放下了。虽然材料鲜,但煮的厨师手艺不过关,没什么意思。他又转向顾沉舟,但顾沉舟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在刚才忽然震动起来,坐在他旁边的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跟饭桌上的其他人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就离开了包厢。是谁打来的?贺海楼用筷子拨弄了一下蟹壳,油然不悦。仅隔着一扇门,截然不同的安静和喧闹似乎来自两个世界。刚才的电话是卫祥锦打来的,顾沉舟接起电话说:&ldo;今天有空打过来了?&rdo;&ldo;最近可有空了,&rdo;卫祥锦在电话那头抱怨,&ldo;都闷死了。&rdo;最近忙起来,好兄弟的声音都听见得少了,顾沉舟笑起来:&ldo;谁让你要去部队里?&rdo;&ldo;就算我不想进来,我爸也会把我丢军营里,既然都要当兵,还不如往上走。&rdo;卫祥锦略有些阴郁地说,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理想了,他又问,&ldo;你吃过了没?&rdo;&ldo;正在陪别人吃呢。&rdo;顾沉舟一边回答一边在走廊里慢慢踱步,这是一个像四合院那样的院子,中间的部位留空下来,却不像普通酒店那样栽种花木,而是打了一口井,又种起了漂亮的农作物,比如缠着支架的葫芦藤,栽在土地里的瓜果秧苗‐‐当然这些东西,田园意趣多过实用价值,这一点光看水井旁漂亮精致的木勺木桶,就一目了然了。一听到顾沉舟的话,卫祥锦在电话那边立刻说:&ldo;以前都是别人陪你吃饭,现在该轮到你陪别人吃饭了!&rdo;顾沉舟也轻笑了笑,附和一声&ldo;是啊&rdo;,就挑了走廊上一个没有人的包厢走进去‐‐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在别人面前总是更为谨慎,既然有条件,自然也不愿意让站在包厢外头的服务员听见他讲电话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卫祥锦正在漫无目的地说着部队里的一些事情,显然这一通电话也就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什么正事。他一边说着自己这边的事情,一边又问顾沉舟那边的事情。顾沉舟挑了一点事情说给卫祥锦听,卫祥锦听到一半,突然纳闷了一下:&ldo;嗯?贺海楼不是在你那边吗?&rdo;顾沉舟的声音就像是突然被剪刀剪断了,很明显地顿了一会,才接上去:&ldo;是,他在这边。&rdo;&ldo;我听你的口气好像贺海楼不在一样。&rdo;卫祥锦也没多想,只是问顾沉舟,&ldo;怎么,他还在烦你,所以你才不想说他?&rdo;顾沉舟还真的不想在卫祥锦面前提贺海楼,所以才会避开有关贺海楼的话题。但现在卫祥锦说到了这个人,他也只好顺下去:&ldo;没错。&rdo;&ldo;贺南山和顾伯伯不是暂时斗完了吗?他还黏着你干什么?&rdo;卫祥锦问。顾沉舟:&ldo;……&rdo;最近没什么任务,卫祥锦一直憋在部队里,话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ldo;按道理说不应该啊,贺海楼之前也追着温龙春他们掐,但是事情过去了贺海楼就消停下来了,其实他的步调和贺南山的步调也没有差太多,聪明还是很聪明的,就是平常老爱高调带着情人出入,还男女不忌,名声跟破布一样。&rdo;说到这里,卫祥锦想了想又随便说:&ldo;不过最近一年倒是没听到他这方面的事情,这个倒不太寻常,难道玩累了?说起来好像就是他缠着你开始……呃?&rdo;他突然收了声。顾沉舟:&ldo;……&rdo;卫祥锦:&ldo;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rdo;顾沉舟:&ldo;是很奇怪。&rdo;&ldo;哈哈哈我就说,真的太奇怪了……&rdo;卫祥锦干笑两声,等顾沉舟的回答。顾沉舟在这边也犹豫了一下,出于各种原因,他不会主动跟卫祥锦说起贺海楼的事情,但卫祥锦自己发现了,他要再误导对方,就是刻意隐瞒了,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十几年的兄弟,为了这么一点事情,不值得。因此顾沉舟对着电话沉默着,算是默认了卫祥锦的话。卫祥锦瞬间明白过来,磕绊说,&ldo;贺海楼疯了吧?他‐‐&rdo;他又震惊又不可思议,简直有些难以启齿,&ldo;他对你有想法?&rdo;顾沉舟久违地有了颜面无光的感觉,他实在不好对卫祥锦说贺海楼什么,当然也更不好对对方说自己其实跟贺海楼也没差多少,只好一直沉默。电话那头的卫祥锦也陪着顾沉舟沉默,隔着一根电话线,两个人都不能看到对方的表情,但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精准地形容了卫祥锦此刻心情的单字就打碎冰层:&ldo;操!操他妈的‐‐&rdo;顾沉舟忽地将手机从耳朵边挪开来。卫祥锦的声音陡然变小,在空气中模模糊糊地,不太真切。同一时间,衣服摩擦的细碎声音明确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还没有转过身,贺海楼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ldo;顾大少在接谁的电话,接了这么久呢‐‐&rdo;顾沉舟转身看了贺海楼一眼,直接按掉电话,微微笑说:&ldo;一个朋友的。&rdo;贺海楼随手把门关上了,也不开灯,就走到顾沉舟身前,凑到对方的耳边说:&ldo;我来猜一猜,是卫祥锦,对不对?&rdo;顾沉舟坐在包厢的大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厚重的包厢木门挡去了外头的光线,红色的窗帘也被拉上一半,不论是从门缝中挣入的灯光,还是由窗户洒进室内的星光,在这间暗沉沉的包厢内,都显得尤为稀薄。黑暗中,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到了面对面的地步。顾沉舟和贺海楼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但是彼此熟悉的面孔,却像被一层黑纱笼罩,模糊在团团迷雾之中。顾沉舟说:&ldo;对。&rdo;很干脆地承认了。微微的湿润突然袭上顾沉舟的耳廓,极细微的水声因为太过接近,反而像惊雷一样在耳朵里炸响。贺海楼将舌头伸到顾沉舟耳朵里舔了一口,又一弯腰,揽住了对方的腰肢,但对方始终一动不动地坐着,这让他难免有些扫兴。不过一瞬间的扫兴过后,贺海楼又高兴起来了,对顾沉舟说:&ldo;这两天怎么样?我做得还不错吧?&rdo;顾沉舟在黑暗中笑了一下,因为谁都看不见,所以这个笑容竟像极了贺海楼平常的微笑,又轻佻又漫不经心,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ldo;你做了什么?&rdo;&ldo;顾沉舟……&rdo;贺海楼环着人腰肢的手一动,把顾沉舟拉起来又按到桌上‐‐当然下一刻,顾沉舟就从下往上地把人掀起,反按到桌面上‐‐贺海楼也不在意,抬起身朝顾沉舟索了一个吻,等到两人都微微喘息的时候,他才继续往下说,&ldo;蟹钳子你还没吃,要不回去我帮你再剥一个?&rdo;他看着顾沉舟的面孔。黑暗中,压在他身上的人唯有一双眼睛,像夜里的星,像雪中的冰,就跟青与蓝一样,相同又不同。贺海楼很轻易地被蛊惑了。他一只手搭住顾沉舟的肩膀,拉起自己的上半身,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顾沉舟的眼皮。被他袭击的人似乎受惊了,猛地闭上眼睛。星光瞬间消失了。贺海楼有些遗憾又有些沾沾自喜,就在他刚要继续动作的时候,一双手轻轻巧巧地挑开了他的衬衣。另一个人的手掌在肌肤上游动,明明像块冰一样,却每到一处都能点燃一小簇火苗。贺海楼身体都抖了一下,黑暗里就算两个人的距离只隔了不足两个拳头,他也不能看清楚顾沉舟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摸顾沉舟的脸颊。顾沉舟的脸颊很凉。贺海楼坏心眼的捏了两下,又用力朝外拉了拉,想象顾沉舟歪嘴斜眼的模样,暗爽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