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了鬼了!
“好了,我刚才也是逗你的。”
崔异的话锋陡然一转,“在那之前,我祖父得了风疾。”
“他每日都只能恹恹的躺在榻上,口歪眼斜,四肢抽搐……嘴角的涎水拖到了下颌上,却没有抬胳膊的力气,去将其擦拭干净。”
“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祖父经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里有绝望,有祈求,有哀切。
他懂祖父的意思。
“虽说风疾是不治之症,但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人的。只要好好的将养着,还是能拖上好几年寿数的。”
崔异的神情渐冷,“祖父一生是自在惯了的,故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他之所以那样看着我,是想让我给他一个痛快,也给他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他只能找我。”
“尽管爹和叔父们都谈不上有多孝顺,却都是极为爱惜自己名声的,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授人以柄。”
“这种事,也只有我能做了。”
他是祖父最疼爱的长孙。
他的刀法,他的箭术,以及那一手笔走龙蛇的草书,都是祖父所授。
他的性情,他的为人处世,也都是受了祖父的熏陶。
偌大的家族里,只有他能一下就领悟到祖父目光里的深意。
他一时无法接受……
但也无法拒绝。
“如果我是他的话,估计也受不了那样的死法。”
“最后,我以带他来庄子上养病为名,支开了所有的护卫和婢仆,把他推到了湖畔边上。”
那一处,有个缓坡。
“我只是稍稍一用劲,他便从那处滑了出去,沉入湖底。”
凭他的身手,可以立刻将祖父拦下来,或者是救上来。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他看到祖父的面上一直是微笑着的,眉眼疏阔,仿佛是得到了莫大的解脱。
“为了不让人生疑,我不能马上去收敛他的尸体,只得先来到庄子外散心。”
不知不觉中,他想起了幼时祖父带着他去林间听声打蝉的经历,便信步穿过田间,想要去一旁的林子里坐坐。
还未走至那处,他便遇上了许含章。
祖父沉入了水底。
而她,浮出了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