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低眉:“不出意外,今日晌午,单于的使者就会来到马邑。”
韩安国闻后攒眉:“小姐预备怎么做?”
少女抬手,斟满韩安国手边的茶杯:“我们的人届时会杀掉已经安排好的死囚,割下首级悬挂在城门之上,伪装为马邑县令头颅。”
“万一匈奴来使不信呢?”公孙贺补问一句。
“县令的县印,届时也会给匈奴来使作为礼物,让他带给军臣单于,那东西可做不了假。”少女语气淡然,像是再说着日常琐事一般云淡风轻:“按照约定,我们的人最多能控制马邑七日,匈奴大军应在七日后到达这里。”
“此言不虚?”公孙贺追问道。
“父亲没有再传书回来,应不会有意外了。”少女沉静的眸中波光微动:“父亲的性命都压在单于手中,两位大人还担忧什么?”
“既然小姐胸有成竹,我等就不再叨扰了。”韩安国站起身来,朝着仍僵坐在石案旁的少女拜别道:“大军三日之内,必回部署完全,告辞了。”
公孙贺见状也赶忙起身。
“黎叔,送客。”少女轻哼一声,眼下却已凝结了一层不易被察觉的薄雾。
黎叔送走了韩安国与公孙贺二人,回到朱亭时,见少女仍坐在亭中,守着一杯冷茶,静默不语。
黎叔上前去,将杯中茶水倒掉,想要换上热茶,却不想身边的少女忽然轻声说:“五年而已……”
忽然她脸上的冰冷泪水“滴答”一声,滴进了茶杯里,久久哽咽了一句“他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我……”
韩安国出了聂府后一路上走得飞快,公孙贺与门人寒暄耽误了时间,从后面疾疾追来出声唤道:“韩大人,干嘛走得那样急啊,好些事情都还没问清楚呢。”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公孙大人。”韩安国轻声道:“这人不光是用嘴巴说话的。你没看道聂小姐的表情吗?她根本不想再和我们聊下去了。”
“可是这事情也不能不聊啊……”公孙贺正要反驳,却被韩安国打断。
“看那聂小姐的神情就知道。她父亲现在压在匈奴人手中,她心中担忧父亲安危,才不想与你我多言,更不想听你我对此事的质疑。由此看来,此事怕是假不了的。”韩安国轻声道:“今日晌午,单于来使抵达马邑,他们还有好戏要演,只是你我穿成这样,也不便去观战。”
“姜还是老的辣啊!”公孙贺不由佩服道:“大人还是心思缜密,如此想来,下官方才追问那几句确实是失礼了。毕竟聂翁现在……哎……”
“叹气也无用。为今之计,也有按部就班,依计行事。如此,才不负这些仁人志士的良苦用心啊。”韩安国抬起头来望着头顶的日头已越过了树梢,冉冉升起了,轻声道:“走吧,公孙大人,我们还有我们的战场。这里就交给聂家人吧。”
日上三竿时,城门外的信使来报,匈奴使者与聂邑已至马邑城外五十余里处。
黎叔将信使的信笺递给站在窗棂前的少女,窗外微光透过窗棂的镂空,映照在她美丽的脸庞上。
“我们的人都部署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
“死囚都打点好了。”
“小姐放心。死囚本就是穷途末路之徒,既然我们愿意为他打点身后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差池。如果他当场犯怂了,也不用等到匈奴来使到的时候再杀他,反正有具尸体就好了。”
少女苍白的手指不由握紧:“我的花呢?”
“听小姐的吩咐,那些一直在暖阁里的兰花都移到了城门处了。”黎叔顿了顿:“小姐,您要去再看看吗?出了暖阁的花,这个季节,活不过一夜的。”
聂瑶沉默,眼眶微微泛红,眸中波光微闪。
许久,她闭眼道,轻声道了一句:“走吧,我想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