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条是晋国舞都侯张少煌将赴临安,作为正使出席宋国的千秋节。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属下怀疑,宋国宫中确实丢了一个要紧人物,而且与皇城司脱不了关系。秦会之道:皇城司使换人,便是针对此事。李宪常年在军中,皇城司使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荣衔,但对这位封公公可就要紧得很了。
程宗扬思索片刻,你查一下,宫里有没有姓韦的妃子。
没有。秦会之毫不迟疑地答道:属下已经查过,宫中姓韦的只有一个,却不是妃子,乃是当今太后。
程宗扬虽然早有准备,听到此言,心里还是狠狠地跳了一下。难道被自己从黑魔海的巢穴救出来,跟了自己几个月,一路被自己吃了无数豆腐的梦娘,会是宋国的太后?
不会吧?听说她和岳鸟人有一腿,还生了一个女儿——如果不是下落不明,说不定自己又得唤岳鸟人一声岳父了——难道自己占了岳鸟人女儿的便宜,又占到他女人身上?姓岳的鸟人对我也太好了吧!
程宗扬乾笑道:不会太后丢了吧?
应该不是。秦会之道:太后初八会往明庆寺祈福,宫中严令皇城司随行护驾。
太后经常去上香吗?
内宫后妃大都好佛崇道,四月初八是浴佛节,每年此时宫中妃嫔都会往寺庙上香。
梦娘将以前的记忆全然忘却,但当日在筠州香竹寺,她上香的动作明显是经常烧香礼佛的。程宗扬越想越是疑心,会不会是真是宫中的太后被人掳走?卢景曾经说过,他和斯明信以前闯到宫里,逼问过太后岳帅之女的下落。他们两个既然能偷入大内,剑玉姬想从里面带个活人出来,也不是难事。如果梦娘真是宋国太后,那么四月初八的浴佛节上,烧香那位多半是个幌子……
思索间,程宗扬脱口道:鱼目混珠!
秦会之皱眉想了片刻,属下倒未想得如此之深,不过也绝非不可能。
程宗扬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想知道太后是真是假,四月初八那天去明庆寺看一眼不就行了?
程宗扬靠在椅背,手指敲著扶手道:还有呢?
另一条是关於江州兵败。秦大貂璫在撤军途中伤势突然加重,此事颇为蹊跷。秦会之沉吟道:秦某猜测,秦大貂璫必然是与人交手,以至负伤。能在江州击伤秦大貂璫的,无非三股势力:星月湖、萧侯爷、北府兵。
不会是孟老大。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不提。
不错。我们已经知道并非星月湖大营,而且北府兵出动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么就剩下萧侯爷。
这里还有一条消息,秦会之拿出一份最新的邸报,因累年入不敷出,空耗钱粮,於朝廷无益,诏罢丹阳船舶司。
秦会之放下邸报,然後是最後一条:晋国以舞都侯为使节,赴临安为宋主贺寿。
丹阳位於晋宋两国北部交界,是云水中游最重要的码头之一,船舶司别说经营不善,就是想赔钱都不容易。宋国说撤就撤,除非是与晋国作了台下的利益交换。
干!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後拍案而起,王茂弘!
高俅送来的情报曾提到贾师宪派人赴建康,以丹阳渡口的使用权换取晋国的表态,此事後来不见下文。没想到仅仅一个多月时间,宋国就突然撤掉了丹阳的船舶司。由此推想,江州大败的消息传来时,贾师宪很可能正在与晋国的使者交涉,谈判的结果不言而喻。
程宗扬又是感叹又是佩服,王茂弘这条老狐狸远在建康,照样把手伸到临安。用本来就留不住的江州换一个丹阳渡,这生意怎么看都有够划算的!
更要紧的是帮了贾师宪一个大忙,让贾师宪有理由继续把持权柄。秦会之道:贾师宪非是无能之辈,单以才具论,堪称中上之姿。但其为人轻佻,分心颇多,以其中上姿,用在国事上的不过五成,便落为中下之等。让其执掌宋国权柄,诸国尽可高枕无忧。否则贾师宪失势,宋国有一二英才,未尝不能振作。
程宗扬笑眯眯道: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还有你秦会之,我瞧著都是大宋出类拔萃的英才嘛。
秦会之哈哈一笑,秦某若治宋国,若烹小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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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宋国权柄的一场明争暗斗,最终以贾师宪的大获全胜而告终。贾师宪外战也许外行了点,一个江州就让他损兵折将,丢尽大宋的脸面。但在权力斗争的内战中,老贾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当围观者都以为他要血溅五步的时候,贾师宪突然出手,一剑封喉,直接把对手都扫到历史垃圾堆里,尽显奸雄本色。
贾师宪的位子既然稳如泰山,前几天围绕盘江程氏的乌云也随之消散。首先是临安府的官吏们,很负责地把控诉程氏折迁的邻居抓到官府,二话不说,先打了一顿板子,给了程宗扬一个十足的人情。
接著通源行也痛快地交出生意,明面上管事的刘掌柜堆起满脸笑容,由衷地欢迎盘江程氏派人接收。通源行背後两大东家,宁王让人送来一份贺礼,梁师都则是亲自上门,对这个比自家儿子也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执礼甚恭,攀不上贾太师的高枝,能抱住程氏的大腿也是好的。至於黄莺怜,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把自己送到新主人床上。
听说钱庄的生意仍不见起色,蔡元长也派人传话,当初定下的分月支付,可以缓些日子再交。
一连串的前倨後恭,让程宗扬啼笑皆非之余,也不禁感叹权势的威力。因此当廖群玉亲自上门,表示太师有请的时候,程宗扬立刻备了礼物,带著秦会之一同赶往远在葛岭的半闲堂。
廖群玉一扫前些日子的忧色,眉宇间神情轻松了许多。他与秦会之一路谈诗论文,说到妙处,彼此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