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出了屋子,此时天色已暗,墨色的天空中星辰屈指可数,银月半隐于云层之中,只洒下微弱的月光,在树荫的遮挡下,晦暗不明。
于走廊中走了一会,卫绮彤终是开口:“绿珠妹妹,你刚刚说的可是属实。”
“确是。只不过……”绿珠迟疑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卫老肚中因是长肿瘤了。”
“肿瘤是何病,可是会难以医治?”听到从没听说过的词汇,卫绮彤隐隐感觉不安,急忙地问出了口,几乎抢着的语速示着她的忧心忡忡。
“就是腹中所长的肿块,看卫老如今的情况,怕是要立即剖腹取出,如若不然,可能会压迫周围脏器,最后导致脏器衰竭抑或是破裂的话就无力回天了。”
在还没确定之前,绿珠其实是不愿细说的,她向来不会在别人面前袒露没有把握之事,若是说对无可厚非,若是说错却是徒增烦扰,不过看着她望眼欲穿之态,绿珠也不好拒绝,只得挑着简单易懂的说。
“剖腹?那不会害了性命吗?”听到剖腹二字,卫绮彤惊愕失色,眼中袒露着难以置信,言毕重复低囔着。
“有五成的可能会,不过若是不手术的话,卫老定然性命堪忧。不过若是仪器和药物都准备充分的话,想必成功率还会上升的。”看着她更加忧心的眼神,绿珠有些后悔如实相告,没有含糊地先搪塞过去。
“这样吗?”卫绮彤听完眼中担忧之色渐减,有些欣喜地急忙拍着胸脯保证,“所需之物你尽管同我说,我定然会找齐的。”
“今晚我回去再查阅一番古书,会理清一个确切的单子,明日便会交于你手。”
“那妹妹今日就住于府中吧,也不用来回奔波了,锦墨知道客房所在,你且随他去如何?”
卫绮彤眼色一暗,却不过一闪而过,快到身旁两人皆是未曾注意,随即眼中又闪现平日的炯炯有神之态。
“好,麻烦姐姐了。”
“妹妹说笑了,我麻烦你才差不多,我也不叨扰你了,你且好好休息一番,待会膳食就到,我就先告辞了。”
卫绮彤对着她莞尔一笑,随即转身朝原来的路走去。
裙摆在夜风的吹动下缓缓飘动,在纤细的身材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单薄,弱柳扶风,斑斑点点的银光洒在其上,增添了几分朦胧不明之感。
“你可有把握?卫老的命很重要。”比她重要几十倍,若是失败,她命定然不保。
“我知道,我会好好准备的。”这事自皇宫中姚皇提起之时,就注定了她没有拒绝的权力,定然要一试,绿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见他盯着她若有所思,许久未说一句话,绿珠装作不耐烦地打趣道:“我如今饿极了,你且快带我去屋中用晚膳,若不然,饿坏了我,可就没人可以替卫老治病了。”
姚锦墨无奈地摇头,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绿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姚锦墨却装作没看见,扯着原地不动的她往前走去,几乎尖叫的咿呀拉扯声回荡在走廊中,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
两人心中皆是沉重,却不表露于面,心照不宣。
人活一世,烦恼数不计其数,若学不会苦中作乐,岂不白枉了这一世?
晚饭后,姚锦墨便回府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就派人送来了她所需要的古籍。
看着堆满了半个桌面的书籍,绿珠额角微微隐痛,她伸手揉了揉,闭眼小憩了片刻,起身伸了个懒腰,为自己喊了声“加油”鼓起,随即便坐定于桌旁,开始认真地翻阅。
做这个手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就是感染的问题,不仅手术中需要注意,术后也是要小心预防。古代的医疗十分落后,没有无菌病房,没有消毒过的手术工具,本来为现代最基础的设施如今搁在这倒成了导致手术寸步难行的绊脚石。
虽然一直学的是西医,但是偶尔她还是有兴趣去听听有关中医的讲座,当时不过为了放松一下紧张且疲惫不堪的大脑,如今想来,却是一根救命稻草。
她记得,那年大三听过一个有关中药也可以在某一程度上替代抗生素的讲座,她那时刚应付完一场专业试,甚是疲累,听讲座时有些昏昏欲睡,但她记得她是有听进去的,只不过时间久远有些忘了。
绿珠使劲甩了甩头,脑中却仍是模棱两可,记起讲座的一些细节,却硬是记不起那中药的名字,那教授讲了不止一种,可她竟是一个也想不起来。
绿珠感到头脑有些发胀,又是揉了揉额角,此刻她才真真体会到书到用时方恨少之意,这句说得果真一点都不错!
休憩了片刻,绿珠继续翻阅起古籍,中医在中国盛行了几千年,其不乏有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之处。她此刻是无法一一品读,细细品味了,只希望从这一桩桩事例中牵扯中被掉落在记忆深处的那些名词。
古有王氏七郎,因斗殴腿部受刀重创,久治不愈,极尽腐烂,郑大夫以白芷、甘草、水龙骨、蒲公英(各一两)共为末,文武火炒赤色为度……
对了,绿珠灵光乍现,欣喜若狂地拍了拍大腿,连忙拿起毛笔将蒲公英三个字圈起来。就是它了,当初听讲座时她还甚是惊奇,如此微不足道之物竟能起到抗生素的作用。
那如今抗生素的问题是解决了,消毒手术工具要用的也只能是酒了,这里酒的纯度完全比不上现代白酒,不过也只能凑合一用。促进伤口愈合想来古代的金疮药就行,丞相府自然可以准备到上好的。
将这几样东西写好后揣在袖中,绿珠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去去门外透口气,此刻已是午夜时分,四周都悄然无声,只是偶尔传来风声及啁啾声。
目光顺着走廊看去,忽然见一紫色身影站在尽头之处,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