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日复一日,丧、叠加成了焦虑,由焦虑而起的放纵或忧伤,再慢慢变成恶性循环积累成抑郁。
除此以外,更有甚者,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自杀。
这真的不是耸人听闻。
杜小珺第一次把自己内心的情感、那根细刺,坦诚地暴露在孙明的眼皮子底下,让他感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他凑近了她一些,小声地安慰她道:
“当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我建议你,可以买一瓶好酒,回家坐在地板上慢慢喝光,但是别洗澡噢……也可以打扫、整理房间,把灰尘连带糟糕的情绪一同来一场大扫除……还可以去离家最近的咖啡厅,点一桌甜品,然后吃掉……”
杜小珺施施然地说:
“我不会这样,也不喜欢这样,你这在安慰一个独处的怨妇吧?你怎么不说,需要的时候、不是、特别想念的时候,可以叫上我啊!低情商。
我……会穿上最舒服的运动衣,到没人认识的公园里去跑步,把压力和烦恼都踩在脚下……偶尔,还会去最好的发廊,换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潮流发型,仿佛一切就都有了从头开始的理由……当然,美只美了一天,第二天上班,就被帽子给盖住了……但是,也好,从此不再固执,不再执拗。”
孙明听了,颇多感慨。
现在,他至少知道了每个人眼里的世界不同,知道每个人的认知与价值体系完全不同。
他拍了拍她穿着制服的肩膀,真心希望她快乐起来。
同时,也变得温和起来,不发脾气不闹情绪,生存处境和心理都能够有所改变。
他像在杉桥那样,把手放在她穿着制服的肩上,故作大咧咧地说:
“杜花花,会好起来的……别沮丧,去成长。来,笑一个。”
这本来是一句很感人很暖心的话,可是,杜小珺却很不领情。
“笑个屁,没朋友,没情人,谁来欣赏……没胆的货,你觉得,我还小么……我记得我小时候,外婆给我讲的故事。有一次,村里分红薯,红薯的数量有限,你多拿走一个,我这边就少了一个。无论这些红薯怎么分配,都是绝对的不公平。是吧。”
孙明放下筷子。
“是哦。若按人口分,家里壮劳力多的人不干……假如按劳动贡献来分,贫弱之家就有可能被饿到……从这个例子里,我们可以懂得,人类社会的一切愤怒、冲突、怨气与对抗,都来源于资源的匮乏。而现代社会最匮乏的,是注意力资源。”
他说完,给杜小珺盛了半碗排骨淮山汤。
杜小珺说了一声谢谢,抿了半口。
“可能,你的眼里,只看得到权力与能力,在争夺稀缺的社会注意力,它也带给更多人极大的困扰……我在这里,有条看不见的生存线,处于这个层级的人,都是具有着一定生存能力的人。他们往往能够在恶劣环境中存活,甚至构成中产……在我们这个小旯旮,他们是背负着沉重压力的社会中坚,吃饭不愁,钱也不缺……就是有一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因为他们处于中间状态,心如飘萍,无根可依……这就是现在的我了。”
杜小珺的嘴角,划过一丝勉为其难的苦笑。
你怎么就不懂呢?
孙明暗自观察着杜小珺,与在杉桥截然不同的是,她今日穿着笔挺的制服,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再仔细琢磨她有些柔弱和无奈的话语,如果不是佳人当面,几乎不能跟玉面罗刹的绰号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