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云峥与顾禹丞一同前往青丘的时候,老道与小童也赶着马车回到了何府。
二人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一个小厮迎上来,小厮跟在两个人的身后,“二位,要用点饭食吗?小的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老道答道:“不必了,小哥去忙吧,我与小童就不麻烦了。”
“那小的就先忙了,二位要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是几年前何家就吩咐好的。
“师尊……”
老道皱着眉,抬手就拍了小童后脑勺一下,“什么都没干成,还好意思吃人家的白饭!”
“多吃一顿是吃一顿……”
二人刚刚走近客房就有一个丫鬟迎了过来,丫鬟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低着头问道:“两位道长,我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命我过来问问两位有没有拾到她的荷包?”
何芷兰在神智混沌的时候表现幼稚的像个孩子,也有几分机灵,但是在神智回归之后人就回归了前世的理智谨慎。自打那天丢了荷包,怎么找都找不到,回了房间之后,何芷兰眼睛里总是闪过老道握在手中的丝带,并且这段记忆越来越清晰。淡粉色的丝带,每一缕丝线都清晰可见,与她记忆之中别无二致……可不就应该是她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叫身边的小丫鬟常去客房那边看看帮自己问问荷包到底在不在他们手中,不去问心里总是难安。
小丫鬟微微低着头,垂着眉眼,等着对方回应。老道叹了一口气,答道:“荷包确实是被老朽拾到了,只不过现在也不好还给小姐了。”
这句话听在丫鬟的耳中根本就是一句流氓至极的调戏,脸色白了白,丫鬟愤怒:“道长此举不妥,荷包是女孩子的私人物品。若是让人知道我家小姐的荷包在你们手中,她将来还有什么清名可言?还请两位不要叫我为难,要不然这件事也只有去找夫人解决了。”小丫鬟是从小就跟在何芷兰身边的,可谓是忠心耿耿,听了老道这几句话一把火就从心里冒了起来。
老道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够妥当,他解释道:“是老朽说错了,荷包确实是拾到了,不过东西已经破了。”
小丫鬟松了一口气,“道长有所不知,那荷包是我家小姐亲手缝制的,已经贴身携带数年之久。如果被人发现在外男手中简直……”小丫鬟皱了皱眉,“如果道长方便的话,我现在就把东西带回去。”
“过几天我就要给你家小姐看病了,到时候我一起送过去吧,也道个歉。”老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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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何芷兰手心里紧紧地攥着金色的珠子,手指关节都发白,身边的桌子上还放着被暴力拆开的荷包。她眼眶发红,声音低沉没有起伏,“道长,我这珠子里的东西呢?”
问完这句何芷兰看也没看身边的两个道士,嘴唇咬的惨白,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她胸口起起伏伏,眼中似乎有利芒刺在虚空中,缓缓开口:“芷兰这三年实在是有劳二位了,否则也不知道今日会遭受怎样的苦难,但……那是我的东西!”她一字一顿的说完,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人类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何芷兰一直都清楚这一点,就好像是上辈子,恍惚的她只记得几个自己最爱的人,他们很爱自己……但那些人的音容笑貌都模模糊糊的就好像是划开涟漪的湖水一般。她是喜欢杏花树下的白衣公子,但依着这不可靠的记忆最多不过几十年时间,总会忘记的。
何芷兰很清楚,像她这样出身官宦世家的小姐不可能嫁给那种根底模糊不清又不是名声在外的人。婚姻大事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但什么时候……喜欢一个人变得这么难了?她不过是想留一个念想!
七情六欲,老道士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虽没经历过也是见过了不少,看这何家小姐的表情也知道这件事怕是不好了结。
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荷包,老道问道:“你可知道那物的主人是何种身份?”
何芷兰摇摇头,低声说:“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
老道缓缓开口:“这几年小姐服用了三年的药,各种各样的,却都是治标不治本。这世上有一味药能治得了本,让小姐固魂,只是药引难得。异世之魂本就孱弱,只要稍微受到一点影响就会分崩离析。依照现在的情况看已是强弩之末了,最多不过五年时间,神魂溃散,三魂七魄回归五行天地。”
何芷兰认真听着,这些话老道从未对她细讲,只说治病艰难。
“那发丝的主人就是最后一个关窍,只要得了他的心头血做药引小姐这病就能好!”
何芷兰愣了愣,“心头血?那他会死吗?”
老道说:“什么东西没了心头之血都会死,跟何况那半人半妖的孽畜,他是必死无疑!”
这句话落下何芷兰好像浑身都失了力气一般,手心的上下两半金色的珠子掉落在地上,上身颓然的靠在椅背上,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何芷兰才恍惚的开口:“道长,我这一生本就是偷来的,能活到现在实属万幸,也十分感谢两位在这几年的帮助。这病……我不治了。”
老道十分惊讶,他看着何芷兰的眼睛,何芷兰现在脸色还有点发白,眼神却异常的清明坚决。他不由问道:“人间情爱才是几年的嗔痴眷念,吃下了那药再过个五年十年你总会忘记的。再说,那不过是个妖物,值得你如此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