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进入农历腊月,天气干冷刺骨,为民食府里却花枝招展,春色满园。
“洋洋你看,我的口红画得好看吗?”
“真好看,聂老师不愧是专业的化妆师,画得太漂亮了,像费雯丽一样。”
“别叫我聂老师,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叫我的名字红蕾吧。”
“那可不行,杨洋和我还是学生,你都上班好几年了,我们外语学院新来的辅导员比你还年轻,一样要叫老师……”
高个子瓜子脸的徐卿,矮个子圆脸的杨洋,正围着省歌舞团的化妆师聂红蕾问东问西,她们两个时不时的对着镜子照一照,再照一照,看着自己红红的嘴唇,弯弯的眉毛,白生生的脸蛋,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美滋滋的。
另一边,崔琪拿着眉笔,对着孙迎霞跃跃欲试,孙迎霞左躲右闪,很不配合。
“不要,不要,我太丑了,不要画!”
“别怕嘛,我会把你画漂亮的,如果不满意,再让红蕾重新给你画。”崔琪像狼外婆一样循循善诱。
“那,那也不行,描眉画眼的,回到村里被人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我帮你骂他,咱们在城里上班,不打扮漂亮点怎么见人?”成娟是瓦窑沟大队长家的儿媳妇,一向泼辣能干,现在是为民食府的服务员领班。
“那,那别画太重啊琪姐。”孙迎霞把心一横,闭上眼睛任由崔琪施展——崔琪长得那么漂亮,简直和仙女一样,又是化妆师聂红蕾的好朋友,应该也会化妆吧,如果能把自己化的美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被人笑话也值得了。
成娟和其他女职工叽叽喳喳的说笑着,排队等待聂红蕾给她们化妆。
女人天生就爱美,农村进城的女人最怕城里人瞧不起自己,对化妆的接受度更高一些,如果以后每天都能化着美美的妆,在城里当个风光的服务员——哎呀,想一想都觉得脸红心跳,又兴奋,又紧张。
另一边只有孙迎霞,孤零零的给崔琪当小白鼠。
满屋子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个比一个画的好看,引得后厨的几个小伙子不停的探头探脑。
孙栋梁和曹大厨是长辈,不用太过避讳,光明正大的坐在大堂里抽烟聊天,他们一致认为省歌舞团的化妆师水平一般,画出来的效果没有唱戏的花旦漂亮,尤其50年代的名旦段林菊,那才是七仙女一样的俊俏女子,承载了一代人满满的青春记忆……
曲军刚进门,就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红脸蛋的孙迎霞,脸上的粉底犹如一层亮闪闪的盔甲,鲜红的嘴唇就像在流血般触目惊心。
“谁给你画成这样的?”
“啊,不好看吗?”
曲军无语,女人都是这样,只要牵扯到相貌颜值,就会变得敏感又麻烦,你问东她说西,就连孙迎霞这么朴实的姑娘也不能免俗。
“我帮迎霞画的,怎么样?专业水准吧?”崔琪得意的献宝,孙迎霞的妆容是她的心血之作,自信已有聂红蕾的六七分水平。
曲军避而不答,盯着她问道:“你今天也化妆了,谁帮你化的?”
崔琪连忙把聂红蕾叫过来,给他们互相介绍,又把聂红蕾的化妆技术狠狠向曲军安利了一番,指着自己的脸蛋,还有徐卿、杨阳和成娟几个“成品”让他看效果。
“化得挺好的,但这个妆容太过舞台化,不合适平常生活。”
“平常生活谁化妆呀?”竟然被人挑刺,聂红蕾有点不快。
省歌舞团是时髦姑娘最多的地方,可是除了外出演出,日常生活中很少有人化妆,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价值观问题,追求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是要挨批评的。
“平常生活为什么不能化妆?职业女性适当的化妆,可以让自己的状态更好,更自信,在重要场合精心化个职业妆,即是尊重自己,又是对他人的尊重,素面朝天和衣冠不整一样失礼,恰当的衣着搭配妆容,能够体现企业形象,但是我们不是少年宫的文艺汇演,没有必要画这么重的腮红,自然光下也不用涂这么厚的粉底,舞台妆、职业妆、生活妆、晚妆、影视妆都有很大的区别,不能搞混……”
虽然横亘了四十年的观念差距,曲军却毫不退缩,努力为这帮女员工洗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