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翠庵里,杏儿将马车四周严严实实的围好,方才停了下来,她自来到庵中便开始心慌气喘,直到此时才稍稍有些舒服。她转过头来,有些担忧的望着还在庵堂之中没有走出来的夫人,此时她心头背负的重担,可要比自己重太多了,她无法想像一位弱女子为何背着这么沉重和负担却依旧没有倒下,她内心要多么坚强才可以做得到。
凌霄在庵堂之内,将那檀木盒子慢慢的打开来,盒中放着一锭官银,一枚金钗,那金钗与自己头上插的那枚金钗正好是一对儿,她望着那枚金钗,想起了出嫁之时老夫人对自己的叮嘱,要自己好好照顾张绮凤。此时她看到这枚金钗之时,背上突然冒出了冷汗……如今自身都难以保全,有何德何能找到那张绮凤,保全她呢?
她将那书信一封封全部打开,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待她读完以后,脸色已是极为苍白。她坐在那蒲团之上,许久没有恢复过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仁清师太在门外站立良久,方才慢慢推门走了进去。
“夫人……”仁清师太轻声唤道。
凌霄此时才慢慢清醒过来,她将那些书信重新放入盒中,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师太……”
仁清师太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此时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何渡过眼前的这道难关,她们心中都没有了主意。
“我要走了,师太多保重!”凌霄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她只能告辞。
“你可知……那竟陵王爷……已经没有了。”仁清师太声音有些发颤。
“昨日在普贤寺的时候,听方丈说了。”凌霄的声音倒是略显平静。
“凌霄……”那仁清师太已经无法掩饰内心激荡的心情,热泪纵横。
“……师太,他已经去往生极乐世界了,当下……活着的人更重要,望师太节哀!”凌霄强忍心中的悲痛,淡淡的回应她。
“可是我……总是心有不甘!”仁清师太哭道。
“你……有何事放不下?”凌霄轻声的问道。
“我恨那萧衍……凌霄,我一直难以平复这心头之恨。”
“师太,你在庵中这么多年的清修,都是白费力气。”凌霄轻叹一声,“你……还是继续留下来修行罢。”
“凌霄,你不想复仇吗?”仁清哭着问道。
听到仁清师太的话,凌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她转过身来,走到仁清师太的面前,一字一顿的讲道:“你听好,我凌霄此生不会再提复仇之事,我这一生要做的,就是保全我的家人,你可否听得明白?”
仁清透过泪眼,望着凌霄脸上显现的怒气,她此时才真正明白眼前的凌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了,眼前的这位范夫人,胸中已经没有半分的戾气,反而是自己这个天天在庵中清修之人,胸中的戾气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少。
“师太还是继续闭关修行罢,凌霄告辞。”凌霄转过身来,决然的推门而去。
“空山古松,断崖云海,绿荫石径,幽兰琴音……子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仁清师太望着凌霄远去的身影,轻声的说道。
凌霄赶着马车,慢慢的驶离了庵翠庵,她心头的重压让她疲惫不堪,她想过自己若是没有替张绮凤嫁与范允承,此时是不是也随着张元知一家人,远离了这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是自己无法掌握的,今后所有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可以预知的……
凌霄赶回家中之时,看到门前车来车往,好不热闹。她和杏儿悄悄地从后门回到家中,将东西放入后院深处的别院之中,才迈步前往书房。
书房中极是安静,没有客厅中的热闹。若是往常,夫君一定是在教小涅写字,画画。此时却是如此安静,她慢慢走了进去。
范允承坐在书案后,双手捧头,一语不发。自六王府回来之后,他每日里便是在书房里呆坐,脑中一片空白,十日后便是皇上的寿诞之日,他什么都不想做,每日里只是敷衍公事。
“允承。”凌霄望着面容苍白的夫君,心里有些心疼。
“凌霄,”范允承抬头看到进门的凌霄,几步奔到她的面前,将她拥入怀中,“凌霄,凌霄,你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凌霄轻声问道。
“哦,没事,没事。”范允承慢慢放开妻子,他竭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回来就好。”
“孩子们还算听话吧?”凌霄与他夫妇二十年,他有任何的变化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的,范允承的目光一直躲闪着自己,明显是有难以开口的事情。
“有小涅陪着他们,一直都很好。”范允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