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下源说了声谢谢,把床头的信封塞进纸袋里,提着纸袋迈着步子走出了病房。
2006年,七月四号。江下源十九岁,大学生,风华正茂,但是他却是个浪荡不羁的人,在山路上飙车,雨天山路打滑,他翻车了,在雨里盲目到处乱窜,淋了一夜雨,最后被发现是重度发烧引发肺炎,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出院的时候认识了他大哥的同学闫嘉瑞,那个人跟他大哥一起来接他出院。
2007年,八月十号。他因为飙车受伤,闫嘉瑞趁着他刚出院在家里疗养,大半夜爬上了他的床。江下源并不喜欢闫嘉瑞,他把闫嘉瑞打得满地找牙。
2010年,二月二十八号。元宵节,闫嘉瑞用计谋把他骗去瑞士的滑雪场Zermatt,这个男人跪着跟他表白,江下源无动于衷。
往后一段时间江下源在美国帮助父亲处理公司事务,2012年回国,闫嘉瑞把他灌醉,跟他上床。江下源是个很讲责任的人,即使对方是个男人,他也认了,开始把闫嘉瑞当成男朋友。
2013年,七月,江下源和闫嘉瑞的关系被家人察觉,江父把一支手枪砸到江下源脸上,怒骂:“要想跟男人在一起,你先毙了我!”
江下源留在美国那段时间,闫嘉瑞交往过十四个男人,他是他们圈子里有名的名媛。
这些,江下源都不在意。
2013年11月,因为江家逼江下源成婚,他一气之下带着闫嘉瑞离开,他想带着对方出国,两个人过平淡日子。
江家不可能会同意,派人来追,江下源开着车子在暴风雨的夜晚拼命逃窜。车子撞向悬崖边的防护栏。闫嘉瑞下车,跪在地上求江家人原谅,说是江下源为了在圈内有面子不顾他的反对用蛮力逼他上床。
江下源有点呆住,雨水太大,他脚底打滑,从悬崖边摔了下去,他的生命在二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然后——在他重新苏醒过来后,他回到了2006年,七年前七月四号那个雨夜。
他重新回到了十九岁那年,跟闫嘉瑞没有任何交集的那一年。
这一次他的车子仍旧在山路打滑,翻车了,这一次没有盲目的在山路上逃窜,就站在路中央拦车。上了路过的出租车。
江下源坐在市立大学门前的花坛上,那里是他读书的地方。有几个外地的中学生来参观学校,看见了江下源,想和他合影。他长得很好,在这座城市还挺出名,跟女星闹过绯闻;因为赛车拿过名次而上过新闻。
他笑了笑,站起来和那些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拍照——如果是以前,以他冷淡的性格是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江下源重回十九岁,他在那花坛呆坐了三个钟才彻底接受这个现实。他想起了在江家,他必须遵守所有家规,以及那严厉的祖父的所有教导。他虽然不喜欢但毕竟也过了快二十年。他去ATM取钱,意外能用,只取了一千块,他在商店里买了一套像样点的衣服,又去买了纸笔,给家里写了封信。
“…………我先去逛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家,勿念。”
以前他读书的时候也是突然就出国去玩,江家人从来不会过问,他放荡习惯了。这次就玩个三两个月再乖乖回家里去吧。
写好后把信装信封里,投递出去了。
那天夜里江下源随便买了张南下的火车票,选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他坐在火车里看着黑沉的夜色,头靠在窗户上面无表情。他现在除了怀里揣着的那几张信用卡,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手机。
他的宾利车。
他收集的几百张老式唱片。
还有那从小到大砌好的模型。
火车第二天停在一座南方的小城里,江下源被其他乘客顺势挤下了车,他站在拥挤的人流里面,努力寻找着出口。
江下源跟着其他人走出车站,他看到一座阳光明媚的沿海小城。
老旧的大街上,挂着他看不懂的招牌,用的当地方言,他觉得有趣,盯着那些广告牌看了很久。再往街上走,前面围了一拨人。
他本来也没想往前面靠,后面的人就把他挤到前面去了。江下源个子高,站在一堆人里视线良好,他看见人群中央站着个白衬衫,黑色长裤,白色鞋子,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江下源就看着他的侧脸,盯着看了许久,那个穿白衬衫年轻男人突然弯下腰下去,在摊子上挑了个烟杆。接着起身往后转。
江下源这才注意到后面的地上跪着个人。
那个年轻男人把手里的烟杆啪的一声抽在跪在地上的那人头上。
烟杆就断成两截飞了出去。跪在地上那人捂着流血的额头,白衬衫揪着头发把他提了起来,说了些什么,再把他扔在地上。转过身子走到摊子前面,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票子放下,晃着轻松的步子走了。
围观群众爆发出激烈的议论。
“人渣!”
“无耻!”
“败类!”
“我们城玉岛怎么会有这种十恶不赦的家伙,这是要拿去关起来的!”
江下源轻笑,这家伙干的事,不就是自己几年前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