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长安城中的最高等学府有六学二馆,分别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数学、算学、律学、工学,弘文馆以及崇文广,这些都归国子监管理。
另外还有一个医学,比较特殊,归太一署管理。
还有今年刚办起来的工学,情况比较复杂,说是归国子监管,其实国子监并不怎么管。
主要是各方家族势力掺杂,形势比较复杂,国子监不爱管,再加上工部官员时常插手工学这边的事物,所以不少人都觉得这工学应该是归工部管理。
另外,长安城中还有蒙学,这个是归地方政府管的,各地都一样,长安县这边的蒙学便归罗用这个县令管。
近日新办起来的这四所小学亦然,皆是归长安县公府管理。
所以这几所小学的事宜,朝廷方便批准下来以后,剩下的事情基本上罗用自己说了就能算数了。
那两所女学的规制较低,地方也没有那么宽敞,加上罗氏姊妹放出去的免费管中午饭管书本笔墨的消息,前来报名的人十分多。
罗用让杜构他们尽量多收人,最好是把能收的都收了,到时候能挤就挤一挤,不能挤就想办法把学校往旁边再扩一扩,至于超员不超员的问题,一时便管不了了,最多到时候在早朝之上再吃几本弹劾便是,只管乖乖出列听训,听完了该怎样还怎样,想让她把学生再遣回家去,那是不可能的。
杜构也曾询问罗用,因何这小学要办得这般急,若是待到那新式的纺织机器投入使用之后,再来说这小学之事,只道在那织布作坊里干活的,需得是识字之人,不就是顺理成章,亦不会添出这许多是非。
罗用听了他这话,也是摇头苦笑,见左右无人,便与他道了一句:“早前宫中便有消息传出,言是圣人龙体欠安。”
“当真?”杜构瞪大了眼睛,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圣人龙体欠安,太子尚还年少,这要是一个弄得不好……
“不知。”罗用摇头道:“近日又道是好了许多,不知具体为何。”
这些话倒不是罗用瞎编,关于宫里的消息,确实有人透露给他,如今罗用的消息渠道,已经不仅只是白家。
杜构听了这番话,了然地点了点头。
圣人龙体欠安,万一有什么不好,待那新太子上位,一时间未必能够稳住朝中形势,一旦局势动荡,他们这些人能不能保住自身都不好说,更别说还想做点什么事情了。
罗用这一次在长安县推广普及交易,也算是给自己添了一个政治筹码,一来是赢得一部分长安百姓的人心,二来,也是为了巩固自己作为一个能臣干吏的形象。
无论这朝堂之中如何倾轧,局势如何变迁,真正有才干能做事的人,总还是可以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的。
比如说这一次罗用提出开办小学之事,虽然反对的人很多,但是也有一些支持他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罗用就是获得了这些人的认可。
而他如果什么都不干,当然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受到许多人的攻讦,但他同样也得不到支持,作为一个默默无闻又没有背景的官员,朝中一旦有个什么动荡,轻易就会被人挤出去了,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谁又会在意他的去留?
杜构常常会与罗用一同议论朝中的形势,给他提一些有用的建议。
有时候听罗用说起这些事,又想起他当年在西坡村时的模样,不免也是有些感慨:“不曾想,师父你亦思量得这般多。”
“既已走到了眼下这一步,又如何能够不去思量。”罗用言道。
若想无忧无虑,只管在那西坡村待着便好了,何苦又要来这长安城中。
来到这权利中心,处在这漩涡洪流之中,对于自身安危,罗用渐渐也是有些看淡了。
只是时常会忧心自家那些兄弟姊妹,尤其是下面那几个小的,担心他们还未来得及长大成人,人生都还没过出个什么滋味来,就被自己给连累了。
四娘这几年已经越来越能担事,渐渐有了大人模样,对于这一点,罗用也是很欣慰。
五郎他们几个现在还没有什么方向,尤其是五郎,今年虚岁都二十了,若是搁在别人家,这时候肯定便要开始谈婚论嫁,他倒是不着急,上边还有阿兄阿姊顶着呢,也没有什么压力。
罗用曾经找五郎谈过话,问他将来想做什么,五郎说他也没想好呢,无论是当官还是做生意,他都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在罗五郎眼中,当官的都得是罗用这样的,做生意的都得是四娘她们那样的,都是比较彪悍的人,跟他们比起来,五郎就觉得自己差远了,别到时候事情没做好,反给家里人拖后腿。
在长安城生活了这么久,今年二十岁的罗五郎,也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子了,他知道这长安城并不好混,若是不去与人争抢还好,一旦想去争点什么,那人与人之间的倾轧,就会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