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去看看你父君吧。”皇帝终于开口,转头看向床上的人,声音柔和了些,“你看,咱们的阿昭来了。”
元君听到了这句话,有些涣散的眼睛终于有了些神采。
凌宸沉默地让开了位置,凌昭顾不得许多,扑了过去,趴在床头,“父君,阿昭来了,阿昭来了。”
枯瘦的元君费力地转动着头颅,看向了赶来的凌昭。
“阿昭……”他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阿昭。”
“是我,父君,是我。”话一出口,凌昭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塞难言,她将双手在自己脖颈上蹭了蹭,觉得没那么冷之后,才伸手抓握住了元君的手。
初次见面的时候,儒雅带着文人风骨的元君,不知何时已经瘦脱了像,一双眼睛深陷,骨骼嶙峋,鬓边已至全白。
凌昭被一团冷凝的寒意击中,才发现原来元君的手比自己还要凉。
除了喝醉,几乎从未流过泪的小霸王趴在床前,极力忍住喉头的哽咽和眼眶的潮热,“父君……您,答应过我,还要等着看我的女儿出生呢。”
许轶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太女夫,犹豫了片刻,张着嘴还是没能问出来。
太女夫却看见了他的犹豫,主动往他旁边凑了凑,声音细微,“太医已经说了,油尽灯枯,只有参汤吊着,但也……就这两天了。”
许轶道了声谢,抬头看着跪在榻前低着头的深绯色身影。
初时只是身外客,再见已是戏中人。
“阿昭,要记得,好好,帮你大姐,不要……再任性了……”
凌昭用力地点头,一汪滚热的眼泪含在眼角,有些阻碍她的视线,她却不敢抬手去擦,更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若真的哭了,那父君就真的走了。
只有死人,才能流泪。
元君见状,费力地一笑,“你看,景安,昭昭还是,长大了。”
大周平宣二十六年冬月初五子时三刻,元君崩逝。
十一月初六,是凌昭的生辰,元君死在了凌昭二十岁的前一天。
在一片痛哭声中,凌昭才恍然回神,她低下头,安静地在榻前,扣了三下头,一下重过一下。
皇帝沉默地站起身,身形晃荡了几下,被陈允扶住。
二十七下丧钟敲响之后,一群人鱼贯而出,凌昭走在最后头,随从追上来,却无人敢靠近给她披上大氅,只有许轶接了过去。
大氅罩在凌昭身上的时候,她依旧毫无反应。
没走几步,凌昭停住了脚步,仰起头,“下雪了。”
许轶也跟着停住了脚,没一会儿,真有雪珠子落在了脸上,冰凉的。
他转头,想要替凌昭将大氅系紧,发现那双总是潋滟的桃花眼,眼尾通红。
雪花落到了她的睫毛上,化成了水珠。
“阿轶,我发现了,我还是,入戏了。”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