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的麻雀,只会守着窝,安安稳稳地过日子。www.Pinwenba.com郑老爷子眼里闪出一丝亮光,接着就消失了。郑三叔忙把郑老爷子扶了躺下,有些抱怨地对儿子道:“凡事也要说的和缓些!”
“爹,你晓得的,晓得祖父是个什么脾气,但凡我说的和缓些,祖父就会趁机提出别的要求。爹,虽说你和祖父,都曾是侯府大管事,但要算起精明能干,你比祖父,差远了!”郑二哥老实不客气地对自己的爹说。
郑三叔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接着那丝神情就消失了。郑二哥的目光往房内一扫,看到床边地上铺了一个被窝,指着那个被窝问:“爹你晚上就睡在这侍疾?”
郑三叔被儿子问住:“我是做儿子的,应该的!”郑大哥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怎么劝三叔都不停!”
郑二哥并不去理兄长,而是往那被窝里一坐:“那好,我晚上就睡这!”
“文才,你远道而来,那能这样辛苦,我当年刚开始伺候侯爷的时候,不整晚整晚的睡地下吗?”郑三叔立即阻止儿子,郑二哥也笑了:“我又不是没睡过地下的人。爹,就这么说定了,你现在赶紧去歇息。我又不是没做过伺候人的事。至于这家里其他人,想来是被人伺候惯了的,那习惯伺候人呢?”
郑二哥话里有浓浓的讽刺,郑大哥的脸红了又白,嗫嚅着说:“二弟,这事,还真不能……”
“你是过继出去的儿子嘛,我明白,你不用再说!”郑大哥求救样地看向郑三叔,郑三叔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低头叹息,绝不让人看到自己眼里的那抹难过。
丫鬟已经在外道:“二太太来了!”接着郑二伯母就走了进来,方才郑二哥一语不合就打了郑大哥一拳的事,郑二伯母已经晓得了,此刻哪还敢有半分幸灾乐祸之心。走进屋就对郑三叔道:“三叔辛苦了!”
说完郑二伯母又对郑二哥解释:“阿侄,并不是我们……”郑二哥忍住火气对郑二伯母道:“我晓得呢,我太晓得了!”一听这语气就不太好,郑二伯母也只有先请嫣然到旁边屋里去坐坐。
嫣然正好想听听这一年多来,这边的人都商量出个什么,因此嫣然并没推辞,而是跟了郑二伯母来到旁边屋里。丫鬟上来茶水点心,郑二伯母给嫣然倒了茶才道:“这一年多来,公公一直挂念着三叔,可从不说出来。公公的意思,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既当初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可是仔细算起来,你们这一辈里面,数你们几个最出色,你大哥不过占了个长字罢了。”
嫣然把茶杯放下:“二伯母要说什么,我很明白,不过有些事,已经是覆水难收了。再说这么些年,我们这一房一直在外头,虽没说分家的话,但这边已经各自有了想头。再让我们回来,到时对半分开的家业,又要额外分出一股,反为不好!”
“嫣然,我现在想明白了,只要人能干,就算没分多少家业,也挣的起来,若人不能干,给座金山银山也花光!”郑二伯母的话让嫣然浅浅一笑:“二伯母这话说的对。”
“那你们……”郑二伯母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嫣然打断:“我们这一房,走到现在,并没靠了多少荫庇。想来,二伯母和二伯也会如此的!”嫣然这话算是回绝的干干净净,郑二伯母的脸色变的有些不好,接着嫣然又淡淡笑着:“我记得二伯母这边的堂弟,有两个年纪还小,二伯母与其想着劝祖父把我们这房重又安抚好,让你们继续靠着,倒不如好好地教这两个堂弟呢!”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祖父的意思!”嫣然又笑了:“二伯母,得到就要付出的,而不是用几句好话就能哄回去。今日若我们心软被哄了回去,初初倒罢了,可以后呢,你们会不会在背后笑话我们,不过是得了几句好话,就乐得把银子全给你们花用,实在是蠢的不得了。”
“你这话过分了!”郑二伯母的反应也在嫣然意料之中,她笑容没变:“二伯母既然晓得我这话是过分的,那你们在背后商量着要哄回我们,算不算得过分?一家子,哪有这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纵是血亲,被这样算计,心也会冷的。”
郑二伯母被嫣然堵的说不出话,只能喃喃地道:“我并非算计!”
“不是你,那就是祖父,横竖祖父算计了一辈子,算计了这偌大家业,临终之前再算计一次,也不算稀奇。只是这一回,我们不愿意了!”看着嫣然,郑二伯母终于收起脸上的惊诧:“你,真的不一样了!”
“二伯母大概忘了,我出嫁已经十年,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从叔父手上接过的偌大家私,也没被我们败光。既然如此,二伯母有什么底气,想着能劝我呢?”郑二伯母只觉得,嫣然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傲气,这种傲气,记得去世的婆婆身上也有过。
“如果婆婆还在,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说这样一番话?”郑二伯母喃喃自语,嫣然不由淡淡一笑:“若祖母还在,别的事我不晓得,但我可以肯定另一件事。祖母她一定不会让我进侯府去伺候的!”
当初,郑家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或者该说,是郑老爷子不愿意,不愿意为了一个孙女,得罪了侯府的当家主母。但若换了另一个人,就会愿意。
用笑容和亲切,让你甘心情愿为他们去送死,这样的家人,这样的血亲,真是比打着骂着的还要让人心寒。
嫣然走出屋子,容畦已经等在外头:“二伯母和你说了些什么?”
“二伯母就和我说了些家常话。她问孩子们怎么没来,我说孩子们有点水土不服,要休息一段时候才能来呢!”嫣然的话容畦并不大相信,特别是走出屋的郑二伯母,面上全是灰白。不过容畦并没揭穿妻子,有些事,她不愿意说,那就等以后吧。毕竟被血亲算计,甚至还是原来觉得,待自己特别亲厚的血亲算计,真是让人有想死的心啊。
“娘,这个就是外曾祖父?他好老!”馨姐儿看着躺在床上的郑老爷子,有些害怕地往嫣然身边一缩,悄悄地和嫣然说。馨姐儿和根哥儿是到京的第四天才过来探望的。嫣然把女儿的手握住:“外曾祖父在生病,赶紧过去说,外曾祖父安,要快些好起来!”
根哥儿已经走到郑老爷子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口里说着嫣然交代的那些话。馨姐儿想了想,终于还是克服了心里的害怕,走上前行礼并且说着那些话。
“这两个孩子,很好!”郑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外曾孙,点头说了这么一句,才对旁边的郑大哥道:“拿一对小金锞子来,给这两个孩子,讨个口彩!”
郑大哥恭敬应是,又看一眼郑二哥,担心他又说出什么话来,毕竟一对金锞子,算不上什么很重的见面礼。
“讨个口彩,祖父这意思好!”郑大哥听到自己二弟说出这话,这才一颗心落下,拿了那对小金锞子过来。
郑老爷子重又被搀扶坐起,招手让根哥儿和馨姐儿来到面前,把那对小金锞子用红线系在他们手上:“我啊,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望你们快快长大,一生顺遂!”
金锞子没什么稀奇的,年年过年都有,不过稀奇的是这样被栓在手腕上,又得了这么两句话。馨姐儿抬起手腕,觉得很好看,送到自己娘跟前:“娘,好看吗?”
嫣然摸摸女儿的发:“好看!”馨姐儿嘻嘻一笑,对郑老爷子行礼:“多谢外曾祖父!”
郑老爷子呵呵一笑,让孩子们都出去,嫣然也打算离开。郑老爷子叫住她:“你留下吧,还有文才,我想和你们兄妹说说话!”嫣然和郑二哥对视一眼,停下脚步,郑大哥虽然也走了出去,但看向郑二哥的眼,竟有几分不放心。
檐下的麻雀竟担心老鹰来抢夺它的食物?真是可笑啊!郑二哥藏起对自己兄长的鄙视,看向郑老爷子:“祖父想说什么呢?”
“嫣然,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怨的!”郑老爷子没有理孙子,而是直接和嫣然说话。嫣然听了这句就晓得,郑二伯母已经把话全都告诉了郑老爷子,只淡淡一笑就道:“祖父在临终之前,担心的还是大伯二伯。祖父,您心里,把我爹,当成了什么,难道说薄待久了,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