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准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眉宇深锁,那神色似乎在说,他实在是不得已才会来找秦太夫人。
一听这件事竟然涉及秦家的爵位,秦太夫人吓得面色微白,攥紧了手里的紫檀木佛珠手串,慌张地问道:“怎么了?”
“母亲……我……哎!”
秦准一副犹犹豫豫、说不出口的样子,唉声又叹气。
秦太夫人急了,眉头皱得更紧了,又追问道:“阿准,你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太夫人反复追问了几遍,秦准终于勉强地说了:“娘,您也知道,我前不久刚得了太仆寺少卿的差事……”
这件事秦太夫人当然也是知道的,太仆寺少卿的差事那可是朝中不少官员都望着的肥差。
太仆寺是朝廷中负责马政和畜牧的官署,古语有云:“马政国之所重”,自古以来,马匹都是军国重器。
自太宗皇帝起,太仆寺就设了专门储备“马价银”的常盈库,常有太仆寺富过户部的戏言。
“莫非这差事有什么问题?”
秦太夫人蹙眉问道。
“哎!”
秦准长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前太仆寺少卿李元淳交接差事的时候走得匆忙,我当时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也没注意。
这两天,我才发现……常盈库有个大窟隆。”
说话间,秦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秦太夫人慌了,抓着秦准的手问道:“阿准,那该怎么办?”
秦准揉了揉眉心的褶皱,沉声道:“娘,若是这件事摆不平,轻则丢官,重则……怕是爵位不保。”
秦准眸光微闪,故意把后果说重了三分。
在他看,这个麻烦是很麻烦,不过,还不至于丢爵,轻则降职,重则丢官。
可是,他怕他要是不把后果说重些,秦太夫人恐怕不肯帮他。
无论是降职还是丢官,他的仕途都彻底完了!
“阿准,这爵位可不能丢!否则我以后到了九泉之下,可怎么面对你父亲!”
秦太夫人慌得手足无措,眼眶都红了,“阿准,这都是李元淳的错啊。
你才刚接手的差事,就算皇上发现了,咱们也是能把事情说清楚的。”
“说不清楚了。”
秦准为难地说道,“李元淳已经致仕,回了老家,而且这差事到我手上都二十多天了,就算我现在说不是我的问题,怕也有口说不清了!”
秦准说一半,藏一半;真一半,假一半。
他确实在两人交接差事的时候没察觉常盈库的这个“大窟窿”,等他发现时,第一个反应也是上报,但是当时恰逢秦昕又来找他讨银子,他看着常盈库账面上的银子心动了。
常盈库的白银又称“马价银”,通常来说,仅允许用来购买马匹。
他想着北燕已经与大祁议和,闽州的海匪也平了,朝廷应该暂时不会动这笔银子,打算先挪一挪,以后再设法还回去了,或者慢慢设法把账给作平……
然而,变故来得太快。
秦太夫人见儿子皱眉苦脸的样子,更担心了,“阿准,要不你现在赶紧去向皇上坦白,皇上为人一向仁厚,又念着你父亲的情分,说不定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秦准似乎意有所动,“您说得也是,可是……”他作势欲起,但随即又坐了回去,“可是,也有可能会被皇上杀鸡儆猴。”
能瞒着,秦准当然是想瞒着,问题是最近朝堂上突然生变。
兵部提出江南马多矮小,不堪征操,不如折银,也免得江南马户千里迢迢把马送到京城,既费时又费钱。
如今国库空虚,此举可以降低朝廷财政负担,还可以充盈常盈库,皇帝和内阁几位阁老都十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