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面有倦色,并未说话,只一味拿手揉着眉心,看似累的不轻。蒋佳月忙前忙后,拿了换洗的衣裳搭在屏风处,又将热水倒进盆里,这才垂手立在一旁。“四爷,奴婢先出去了。”陆长风点点头,她低头快步走出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进了隔壁的屋子听差。方才那般打听,还真有些怕他不高兴,让人伺候洗漱搓背的……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闻听地屋里传来动静,是陆长风再说话,“来人。”她一蹦就站起来,利索地跑过去,行了礼便开始收拾。看的陆长风额角微跳。勤快起来倒也不错,只是未免太勤快,他却有些不习惯了。想起她和自己瞪眼甩脸子的模样,陆长风摸了摸一把,嗯,好似还挺有性格。乖顺的丫鬟他不缺,随便哪处一抓便是一大把,难得有个爱炸毛的,如今也变得一般无趣了。蒋佳月收拾妥当了,转身正要告退出去,瞧见他满脸不快地看着自己,便颇有些不自在,“四爷还有什么吩咐?”他刚刚洗漱完,只穿了贴身的小衣,在外头披了件棉布的长袍,显得十分随意。挺拔的身材一览无余。小衣虽宽松,却是上好的丝绸所制,服帖又舒适,更显出他宽阔的肩线和精壮有力的腰身来。到底时日还短,不曾忘了,那日在船上的事便浮上来,蒋佳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胡乱想些什么呢!方发了誓,要好生伺候这位主,报答人家的恩情,便……呸!她在心里唾弃了自个儿一声,游移不定的目光仍是不敢落在陆长风身上,只盯着面前的桌子腿儿,等他说话。“拿水来。”“是。”蒋佳月倒了水,递过去。“倒有些饿了。”蒋佳月愣了愣,默默将桌上的几盘糕点推过去,这还是她从小群的手里面抢回来的。“四爷请用。”“饭菜呢?”陆长风显然不爱这口,皱着眉问道。她为难道:“有是有,只是爷深了,怕是会积了食,还请四爷将就一些,暂且忍耐忍耐。”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有些害怕去小厨房,这黑灯瞎火地深更半夜,凉风一吹,直叫人起毛疙瘩。守在外头还罢了,知道陆长风就在屋里,便安心不少,此刻让她一个人去厨房,还是算了……到底是胆子占了上风,早把发的誓给忘了,露出本性来,竟叫陆长风忍一忍。她偷偷抬起头,瞄一眼陆长风脸色。果见他面有不虞,一手捏了块糕点,看了看,又放回去。“这个桂花糕是田家三姑娘特意做了送过来的,据说清香可口,吃完唇齿生津。”蒋佳月想起小群的评价,有意劝陆长风吃一些,也省了她跑腿。陆长风闻言,好笑地又拿起另一盘里头的糕点。“这是田五姑娘特意遣人送来的蟹黄糕,奴婢听说是北潼府的特产,味道十分鲜美。”陆长风放下,又捏了另一块。“……”“怎么了?这又是谁送来的?”蒋佳月脸色红了一下,“这是奴婢……随便做的……”原来小群最近在长个儿,胃口奇好,尤其爱吃这些点心,往常在江陵有念波看着倒还好,如今离了江陵直如那出了笼的鸟儿一般,把这些东西当饭吃。蒋佳月虽拦,却总被她钻了空子,今儿也是瞧着点心都是田家姑娘特意送来给陆长风的,真不能被小群吃空了去,这才去了厨房,随便做了个给她添嘴儿。这是若香以往做了哄她与蒋南秋的。做的多了,也顺手给陆长风桌上猜了一碟子。)下读。,,。☆、糯米团子陆长风闻言,倒仔细打量起来,只见不像个糕点的模样,略微有些透明,里头裹了豆沙一般的东西,也很小巧,做成了一口吃的大小。“这是糯米做的,里头是豆沙,不太甜的。”知晓他的喜好,蒋佳月连忙解释。陆长风便有些好笑。吃饭菜积食,吃糯米做的点心就不会积食吗?只是却没说话,看了看田家两位姑娘送来的点心,色香味俱全,比这个大小看似都是随意捏出来的好的多了,手上未动。蒋佳月却还在卖力劝他。“虽然不大好看,却是很好吃的,连小群都说的。”陆长风看了看还剩不少的糯米红豆团子,略有些怀疑。以小群的馋嘴,还剩了这许多,能好吃到哪里去?他却不知,这是蒋佳月特意为他留的,虽知道他不爱吃,却也没让小群得逞一口。再看蒋佳月,眸子亮晶晶地,满脸都是“吃吧吃吧,很好吃的”模样。确实有些饿了。看情况,这个“殷勤又听话”的丫鬟,今晚是绝对不会去厨房给他拿吃食过来了。陆长风把糯米红豆团子送到嘴边,认命地尝了一口。好像还不错。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蒋佳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颇有些窃喜。“怎么样四爷?好吃吗?”她期待地看着陆长风,完全不懂自己为何这般紧张。陆长风点点头,又摇摇头。便看到她脸色也跟着开心又失落起来。“还行。”最后,他擦了擦手,露出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却是再未动手尝了。“你出去吧!”“哦……”蒋佳月不甘心地看一眼碟子,明明就很好吃啊,为什么他不喜欢……嘴上却乖巧,行了礼,把一应物什收拾好,告退道:“奴婢告辞了。”陆长风点头,她却又停了步子,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还有事?”“四爷……”“说。”“那个,就是,王家怎么了?”蒋佳月总是很在意,没忍住终是问出了口。会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陆长风让小李哥去给娘亲捎信?但小李哥也没理由瞒着她才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问陆长风了。“怎么?”陆长风却不答反问。“没怎么,毕竟关系到我外祖父一家,奴婢只是有些在意,还请四爷为奴婢解惑。”陆长风眼角瞥到桌上的点心,晚上没吃什么,折腾到现在,真有些饿了。便道:“今儿有个自称王曜的求见爷。”王曜?蒋佳月想了想,觉得好似有些耳熟,却不记得在何处听说过。看她一副努力思索地模样,陆长风心情略好些,“不记得了?”“奴婢愚笨。”“他说曾在建陵与你有一面之缘。”蒋佳月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毫不知礼的“王家谦礼”,只是……“莫非他是奴婢外祖家的人?”陆长风不答,以作默认。他只略看一看,便知晓那个王曜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不知从哪里探听得蒋佳月在他身边儿当差,借着表哥表妹的名分,想与他套近乎罢了。哼!说起来,王家倒是诗书礼仪之家,只是这王曜却不如何,不说担心表妹怎么沦落成他的丫鬟,言语间倒还有些沾沾自喜,竟还多谢他“看顾表妹一家”。陆长风当时便冷了脸色。王曜却未察觉,一味说起自家与蒋家的事情来,倒了感叹了一番,“没想到表妹一家竟与陆四爷有如此缘分,早知如此,当初在建陵,实在应该请表妹去家中相叙,只是当时表妹行色匆匆,似有要事,小生来不及多问,否则何至于此”。蒋佳月没想那么多,只道:“他不是在建陵么?怎么也到了北潼?”当时也不曾听他说起与外祖父的关系呀!“明年开春会有科考。”陆长风言简意赅。科考乃是无数士林学子一跃龙门的大事,如今已经有不少人提前进京,大臻京师之地,人文荟萃,文教之气斐然,更有不少学识渊博之人会担任主考一职,此时来京是为了在科考之前拜师交友,也有互相切磋摸底的意思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