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准淡淡说:“八字还没一撇,急什么?”
“怎么不急啊,”姚青山不乐意了,“人家是小年轻,有的是时间,我们行吗?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使劲儿活还能活多少年?趁着咱们活着,才能看见他们好……”
他嘚吧嘚说了半天,才隐约察觉顾怀准的不对劲来,顿时就皱起眉:“顾老三,你什么意思啊?我瞧着你怎么不太乐意呢?”
“我不是不乐意,”顾怀准对顾采薇使了个眼色,“你和以南招待着客人,我和姚老先回书房。”
姚青山满眼疑窦地跟着顾怀准进了书房,门一关,就急急的问:“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顾怀准双手撑着拐杖,沉着脸说:“别的我都没意见,只不过,她是个掮客……”
姚青山听了这句,算是全明白了。
他瞪着眼睛,“我说你怎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孙子都快给你生重孙了,你怎么还这么死脑筋呢!”
“我不是死脑筋,”顾怀准皱眉,“顾家的声誉不能受损。”
“你可拉倒吧!”姚青山一点不给老友面子,“顾家声誉早就受损了!你大孙子,就顾东流,那孩子买竹简的破事儿连我这个行外人都知道,你还以为能瞒得住呢?”
“顾家和东流已经断绝了关系!”
“断绝关系就算了?别说你们是亲爷孙,就是表的堂的,那还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东流和三口,这是两回事!”
姚青山瞥了他一眼,“你说两回事就是两回事了?”
也不等顾怀准说话,姚青山就横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咱们这群老家伙们死的差不多了,除了我没人敢和你叫板,我反正不怕得罪你,今儿个我得和你好好掰扯掰扯。别的不说,就三口这事儿,她是掮客怎么了?当掮客犯法吗?我寻思着掮客也不犯法啊,国家都没抓她,你凭什么看不上她啊?哦,你顾怀准能耐,你比国家还能耐?”
眼瞅着顾怀准面色不虞,姚青山还哎呦的嘲讽,“你们顾家,是,是有钱,是厉害,那么有钱那么厉害,你怎么就没教东流当个好人?一出了事就断绝关系,你可真狠得下心啊!幸好你孙子多,没有了东流还有以南,以南不上还有个西棠,经得起你折腾!换个孙子少的你试试,都说家破人亡,到你这儿,是不等人亡,先家破了!”
姚青山越说越多,越说越气,“我看西棠和三口很是般配,人小年轻有感情,郎才女貌相亲相爱的……你都半截身子入土、棺材盖起一半儿的人了,能不能就别跟着瞎搅和了!”
“我也没说不让三口嫁入顾家!”顾怀准脸色难看的强调,“那小六的孙女,我巴不得她进顾家门,我对她就一个要求,不能再当掮客,以后她和西棠管着明宝楼,整个顾家都给了她,我就提了这么一个小要求,这过分吗?”
“这还不过分?三口丫头当了十年掮客,你说让人不当就不当,那你迷了一辈子古董,我说不让你碰了,你能不碰吗?”
姚青山两手踹进袖口里,满是皱纹的老脸一扭,都不愿意看顾怀准了,“人这辈子,要求自己和要求别人永远都不一样,孔老夫子咋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倒好,拿捏着亲孙子的婚事逼孙媳妇儿……你可真厉害。”
姚青山这番连讽带嘲,硬是把顾怀准说的没了二话。
听他半天不开口,姚青山转头,“西棠今天把人领回来,就是在告诉你,他非得和三口丫头在一起,你说吧,你想怎么办?是也和西棠断绝关系,还是对付对付三口?”
顾怀准沉着声:“西棠将来要继承明宝楼,三口是小六的孙女,你说我能断绝关系还是能对付小辈?”
“哦……”姚青山忽然明白了,琢磨道:“瞧着意思,是僵持了挺长时间?”
顾怀准不可能和顾西棠断绝关系,顾怀准也不可能出手对付林品。
顾西棠呢,也知道这些,就有恃无恐,林品他得握着,顾家他也住着,吃准了顾怀准使不出招数。
顾怀准揉着拐杖上厚重的包浆,深深叹了口气,“我也没别的办法。”
姚青山噗嗤笑了,“这事还需要什么办法?西棠愿意,三口也愿意,什么都好,什么都配,就多了你一个老顽固挡着。”
笑完,他走到顾怀准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你就是把那些虚名看得太重,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什么人没遇到过,好的,坏的,真的,假的,能装的,会装的……说句不好听的话,西棠要是眼光不济,真给你带回来一个不知根不知底还包藏祸心的,你又能怎么样?”
顾怀准沉着眼眸不说话,他还是把姚青山的话听进去了。
姚青山也知道他听进去了:“东流那孩子在你跟前长大,你都不知道他做了这种事,何况是外人……三口是掮客没错,那掮客里也有好坏之分,她就是好的!只要是好的,咱不问出身,西棠就是真娶了她,也没人会说明宝楼的不是。”
“你不信,你现在下楼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能指出三口一个错来,”姚青山劝着顾怀准,“老伙计,你总说对古董要一视同仁,老祖宗传来的,哪一件都不容易,你对古董都是这样的态度,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顾怀准抬头,复杂地看了姚青山一眼,“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