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游艇返回港口,蒋游和晏折渊在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吃了晚餐。
餐厅建在一处延伸出去的山崖上,如同巨人抓向天空的手臂,而正下方就是终年翻涌不休的海水。
从四周的玻璃墙向外望去正好可以俯瞰海湾的全景。港口的灯火明亮而活跃,附近的几座小型岛屿在夜色中只剩下隐约轮廓,无数船只像一个个彩色的铁皮盒子,亲密地挤在一起,再往远处视线便捕捉到那座海上的灯塔,它数年如一日地伫立在原地,为来往的航船和漂泊的旅人指引方向,孤独又英勇。
而假如从另一边玻璃墙看出去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岛屿深处的原始树木异常高大,几千年以来始终成片地扎根于整座岛上,直到二十世纪后半叶工业文明席卷这里,人类替它们划出界限,然后用电锯一点点地将它们驱赶过去,自己却在线的这一端定居下来。
孤独与热闹,原始与先进,种种矛盾在这座岛上奇妙地共存着,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海岛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海鲜。
两人点了招牌烩饭、炖肉和好几种虾,最后上菜时发现基本涵盖了蒸烤炸煮各种做法,再配上当地的特色蘸酱,吃得蒋游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一只餍足的猫。
一顿饭吃到最后已经临近午夜,餐厅的灯光逐渐变暗,漫天的星星被黑暗衬得更加耀眼,像是被洗去灰尘的一颗颗钻石,安静地缀在黑丝绒一般的天幕里。
系着围裙的服务生忙着把空桌子拉到一边,将中间的地方腾出来,原本弹奏钢琴的男士站起身来向底下的食客鞠躬致意,迆迆然离开了。
五分钟后,蒋游正在专心致志地对付一只海蟹,头顶的灯骤然熄灭,与此同时音响里传出一段动感又激昂的音乐,扎着满头小辫子的原住民拿着手麦喊了一句蒋游听不懂的话,夜场开始了。
“有点酷!!”环境音很大,蒋游不得不扯着嗓子对晏折渊道。
不社恐加爱凑热闹是蒋游性格里的两大显著特点,一看身边的人都已经纷纷下场准备蹦迪,蒋游顿时蠢蠢欲动,扔下才吃了两口的海蟹就要冲进去。
被晏折渊揪着衣服后摆拽了回来。
“擦手。”把餐巾塞进蒋游手里,晏折渊无奈地说:“也不怕蹭人家衣服上。”
蒋游嘿嘿一笑,故意对着晏折渊道:“不会。”他朝人群的方向努了努嘴,“毕竟他们好多人压根不穿衣服。”
这倒是实话,就在餐厅变迪厅的这短短几分钟里,聚在舞池中间的一些当地人已经把上衣脱掉了,露出结实的上半身,不时有服务生穿梭其中,给他们送去油彩和某种涂在皮肤上的油。
“哦,”晏折渊应了一声,抬起眼睛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说:“那更不行了。”
明明是在被要求和管束,但蒋游一点都不觉得烦,反而心里痒痒的,于是越发地想逗晏折渊。
“晏折渊,你说他们这儿会不会有那种要是不小心摸了人家就要负责的习俗啊?”说完蒋游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连忙小狗摇头,重新措辞,“不对,这样说好像有点奇怪,应该是‘摸谁就表示对谁有意思,邀请谁共度良宵’。”
蒋游眨了眨眼睛:“晏折渊,你说呢?”
“嗯,”点了下头,晏折渊非常从容地伸手覆在蒋游的手上,很轻地笑了一下:“我同意。”
*
晏折渊虽然尽力安排了时间,但实际上也只能休息两天而已,相当于普通人正常过个周末。
考虑到飞行的时间,两人第二天中午就得返程,因此次日早上蒋游难得地不用人叫,早早地爬了起来。
还没到真正的赏鲸季,岛上的游客不多,再加上又是清晨,习惯了悠闲生活的岛民还没有起来,整个岛都处于苏醒前那最后一点的酣梦里。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随便逛着,穿行于充满海水气味的湿冷空气里,从一栋栋漆成彩色的房子前路过。
当地人习惯在外墙上画各种涂鸦,而且大多画得不赖,偶尔还能碰见几幅艺术造诣极高的,蒋游一一点评,分别称呼人家为当代毕加索和莫奈海岛分奈。
晏折渊在一面墙边给蒋游拍了张照片。
那面墙是很明显的爱德华·蒙克风格,十几个穿着不同民族服装的秃头小人捂着脸发出无声尖叫,原本诡异又荒诞的画面因为用了大量明快的颜色竟然显得有些滑稽和可爱,蒋游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摆出相同的姿势站在墙边,加入秃头小人的阵营。
“我看看!”拍完了,蒋游接过手机查看,“还不错,就是有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