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菀莫名有些心虚,“我这不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么?再说了,你是武官,这种事,也不在你职责范围之内啊。”
说到最后,她越发理直气壮。
户部掌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而周长儒,是户部侍郎,处理此事最合适不过。
“也是。”
陆非离看她一眼,见她神情得意,突然话音一转,道:“贾家圈地修建别院,纵然行为暴戾,但目的倒也算合理。普通人顶多只会觉得贾家贿赂官府,为一己私欲草菅人命,你怎么会怀疑此事必有隐情?就算这是天子脚下,可若上府衙呈递状纸,首先要挨杀威棒,很有可能状纸未呈上,便已先丢了命。所以普通人通常选择隐忍退让,不敢状告。况且这是京城,贾家有恃无恐,必有强大靠山。要知道,京城遍地权贵,底层的人,谁敢轻易挑衅?连城门都进不了。所以贾家行事,并无破绽,你是如何怀疑贾家别有隐情的?”
“很简单,我是大夫。”
季菀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富人作恶无报应,长此以往,穷人也习惯了,都会选择隐忍。久而久之,为恶者越发肆无忌惮,被害者以为对方有背景,越发不敢反抗。但贾家修建别院的理由,是为老母养病,这还是算命先生建议的。你想想,贾员外都迷信到这地步了,肯定也会求佛,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怎能杀生?再者,既已重病在身,自是不能有半分耽搁的。就算要静养,必定也是择一地处偏僻的山庄别院,而不是重新修建。按照那块地皮计算,新建别院,起码也得半年以上。他老母都病入膏肓了,等别院修好,怕早就一命归西了,还养什么病?”
“甚有道理。”
陆非离眼中满是赞赏,“既如此,今天你何不直接带两个村民入城为人证?守城的皇营军,是你父亲的手下,你要带他们进城,轻而易举。”
“我担心皇营军里有对方的人。”季菀道:“万一暴露了行踪,倒打一耙就不好办了,毕竟我还未将事情调查清楚,无法全面应对。”
所以她提前给继父报个信,确保证人入城那天,守城的全都是他的心腹,才可保万事无忧。
“看来我也不是全然无用的,起码能帮你跑跑腿。”
陆非离是武将,军中兄弟多,认识的世家子弟也多,调查那贾家嘛,自然不在话下。
“怎么能说是帮我呢?他们都是大燕子民,将来太子继位,天下百姓都是他的臣民。如今天子脚下有人这般无视法度草菅人命,你这个东宫近臣,纵无权处置,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对不对?再说,朝政本就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不过是偶然发现,给你提个醒,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陆非离笑道:“恩师以口舌伶俐著称,朝堂之上敢言帝王功过,能骂人不带脏字气死奸臣。你如斯的玲珑聪慧能言善辩,想来是家学渊源。”
季菀刚要分辨,忽然想起一事,有些怪异的看着他,“我太祖父是你恩师,那你不就和我祖父同辈?这么算下来,我娘还得叫你一声师叔,那我岂不是…”
陆非离刚喝了口汤,听到一半险些噎住,“我说夫人,你的想象力可以到此为止了。你我已拜堂入了洞房,如今才来纠结这些渊源,不觉得太过庸人自扰吗?”
“我就说当初你为何对我们家诸多帮助,原来是端庄长辈的姿态。”季菀哼一声,愤愤不平的控诉,“可惜你为老不尊,竟对小辈起了这等心思,简直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陆非离嘴角抽了抽,叹道:“刚夸了你聪慧,怎么这么快就犯起傻来了?从未踏入你家大门那天开始就告诉过你与恩师的渊源,快四年了,你才想通其中关窍,是不是太迟钝了?”
这下轮到季菀吃瘪了。
她不服气,“那我也没想到会嫁给你啊。再说了,当时我们住在北地,根本没想过回来京城。你和我太祖父有什么渊源,跟我有什么关系?后来回京,从周府到萧家,我成了萧家女儿,天天又忙,哪有空研究这些弯弯绕绕?早忘九霄云外去了。再说了,你既娶了我,我太祖父也是你太祖父,亲属分明,你就不该在我面前再叫恩师,这不是存心误导我吗?”
这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练得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陆非离摇摇头,没和她计较,而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是为夫的错,娘子大人大量,便允我将功补过,我定将此事办得妥当,以消娘子之怒,可好?”
季菀咳嗽两声,被他这声‘娘子’唤得脸色微红,心里却是甜蜜的。自己无理取闹,他却宽容大度不予计较,足见对自己的重视。
“家中长辈都叫我阿菀,你我既是夫妻,自当亲密无间,那些虚礼客套的称呼,不要也罢。”
其实床笫之间,情动之时,陆非离也唤过她小名。但平日里男人喜欢唤她‘夫人’或‘娘子’,每每逗得她脸红,男人反而更欢悦。
陆非离看着她脸上那团红晕,嘴角微微上扬。
“好。”
季菀被他目光看得脸红如火,忙偏开眼,埋头吃饭。
还是这么害羞。
陆非离眼中含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