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想从贼,但又不得不听命于人,自己的性命。家人的安危,如同沉甸甸的的担子一般压在肩头。所以,他们只能在旧日敌人的号令下,向旧日的同袍扬起了弓,将数以千计的长箭抛向城头。
值得庆幸或不幸,战果寥寥。
守城军队的指挥者极为老练,守城的士兵,也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于禁带出来的这支兵马,是以原御林军为主的部队,无论攻守。他们都经验十足。
在敌人弓箭手应声出列的时候,士兵们就已经缩到了城垛后面,将盾牌斜举在头顶,安然无恙的撑过了这轮齐射。
“再射,上前再射!”督战的黄巾将领大怒。以前跟官军交手的时候,他见识过齐射的威力,甚至还亲身体验过,按照他的经验,每轮箭雨。应该都能给敌人带来重大伤亡,以及士气上的打击才对。可守军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撑过去了呢?
“将军,这样不行……”指挥弓箭手的军校提醒道。
他也是多年的老郡兵了,指挥能力不算太高,但眼光却很老辣,他能看出对手的实力,跟这样的对手一板一眼的过招,纯粹自找不痛快,想取得战果,先得把战局搅乱才行。
“怎么不行?”黄巾将领双目通红。带着仇恨和愤怒,语声冰寒如北风:“杀咱们的兄弟就行,杀官军就不行?我叫你们上前,你们就上前,谁敢落后一步,立斩不赦!”
他放下了狠话,老郡兵也不敢再辩。带着弓箭手到了队列的前方,眼中充满悲哀。
守军之所以没在自家齐射的时候进行反击,只是为了节约箭矢罢了,现在距离缩短。自家的齐射威力固然更大,但守军居高临下的优势只会更强!
不出所料的,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听到了晦涩的绞弦声,以及不算很响亮,听起来却异常清晰的号令声:“架弩……”
“举弓……”他高声呐喊着,对城墙上的箭孔中闪烁的寒光视而不见,仿佛不理解寒光中蕴含的是怎样的杀机一般。
或许,在临淄城破的当日战死更好一些吧?这一瞬间,整个战场仿佛都陷入了寂静,老郡兵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就像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一样虚无缥缈。
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中,想战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蛾贼趁夜攻城的情况,他不是没见过,那种杂乱无章的攻势很容易对付,很多时候,只要几轮齐射,就能让对方溃不成军。
不过那天晚上的蛾贼却像是疯了一样,受了伤也不肯倒下,伤亡惨重也不肯撤退,只是红着眼睛,高声喊着战号。同时,流言像是长了腿一般,在军中疯狂的流传着……
焦使君被黄巾小天师咒死了!
最初,没人理会这种无稽的流言。
关于那位小天师的风闻,早在中平二年,也就是冀州黄巾覆灭后,就开始在青州流传了。大贤良师的亲传弟子,法力不在张角之下,赐符水活人无数……诸如此类的说法,跟当初张角起兵时大同小异,郡兵们都是嗤之以鼻。
如果张角真有那个能耐,当初怎么不用类似的招数解决皇甫将军?而是任凭皇甫将军坑杀了数十万黄巾俘虏?
但没过多久,局势就急转直下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夜袭,焦使君的旗号始终没有出现,刺史府幕僚们也始终没有出现,等到守城军将去幕府请命时,骇然发现,幕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刺史焦和真的死了!
随即,流言流传得更快了。
流言说得有板有眼,之所以焦和会被咒死,而皇甫嵩不会,是因为后者有法宝护身。是什么法宝,外人都不知道,但焦和却是知道的,他甚至还知道炼制法宝的办法!这几年,随着青州乱象的扩大,他一直在努力炼制法宝。
这种话放在其他地方,未必有人肯信,但在临淄城,信的人就多了。因为焦和确实这么做了,这两年,刺史府内的青烟就没断过,那是焦刺史做法事的明证!
内外交迫之下,临淄守军的军心,瞬间崩溃。
想战死?在那样的混乱中,即便死了,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你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
等到黄巾军完全控制了临淄城,临淄的守军才渐渐清醒过来,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就如现在一般。
也罢,就是战死而已,就死在这里好了……
老郡兵拉满了弓弦,几乎和城头同时的,喊出了相同的号令。
“风!”
长箭如雨!
强弩如风!
风雨交集,风吹雨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