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总是这样,绵绵密密,断断续续。刚停又下了起来,空气里雾雨蒙蒙。
苏墨弦立在窗后,从半开的窗前望出去,目光正好落在亭中两人的身上。
倾城一身精致的月白锦袍,头梳倭堕髻,步摇斜插,耳坠明珠,容色娇润。她如今这副模样,是慕珏万万没有料到的。
慕珏原本想……
其实他想什么都不重要了,不过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数日,苏墨弦竟将她照顾得这样好。
他们之间隔着不共戴天仇深似海的两年啊,倾城怎么就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就变回两年前的模样呢?
没错,此刻的倾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当年的模样。若忽略掉她眼底深处的凉薄,她分明就是当年那个被苏墨弦捧在手心里,从头发丝儿到指尖全被苏墨弦宠得身娇肉贵的公主。
谁能看出她两年来受过的那些苦?
慕珏的情绪是复杂的。他一面发疯似的嫉妒苏墨弦,他想,苏墨弦这么轻易就能改变她?另一方面,他又到底安慰,想想方才听到的笑声,那是他绝不能给倾城的快乐。
倾城抬手为他斟了茶,精致的茶杯轻轻落到他眼前,纤细素白的手指从他的眼睛一路直晃到心里。
她轻声问:“身上的毒好些了吗?”
慕珏凝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没有关心,只有淡漠,仿佛不过点头之交随口寒暄。
慕珏唇角勾了勾,心下已经了然。
苏墨弦动作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说着,他顿了顿,自嘲一笑,“或者,你已经连问我也不想问?”
“自然有话要问你,”倾城静静注视着慕珏,“对你,我还是想要问一问的。”
慕珏能听懂她的每一个字,闻言,眉头挑了挑,余光无意般落到远处那个男人身上。
倾城默了默,“我的父皇,他还活着吗?”
慕珏颔首,“是,他还活着。”
倾城拢于袖中的手重重一紧,手心里一片刺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慕珏没有回他,只是深深凝着她微微发白的脸。
倾城抬眸望向他。
慕珏问:“倾城,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对你而言如今还重要吗?”
倾城怔了怔,旋即,她失笑地摇摇头,“是啊,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那问下一个问题吧,林淑儿体内的蛊,果真是与我父皇命脉相连吗?同生共死,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慕珏再次点头。
倾城似乎怔了良久,而后,她忽地低低笑了出来,“真是天意弄人,终究还是要让我留有遗憾了。”
慕珏闻言拧眉,“这话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倾城眉梢眼底的冷意带着妖魅,那是慕珏从未见过的。
她笑着反问:“我还能想做什么?自然是想杀了她。她倒是走了一步好棋,竟与我父皇同服情蛊,从此将自己至于不败之地。”
倾城顿了顿,双目静静看进慕珏的眼睛里,“让我猜一猜,这么精妙而又不择手段的一步棋,如此似曾相识,想来也是出自你的手吧?”
慕珏双目一缩,放在桌上的手,指节微白。
他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地望着倾城,“若我说不是,你还会信吗?”
倾城轻轻咳嗽了两声,她重伤初愈,此刻坐在这四面当风的亭子里莫名有些凉意。
她点了点头,“信的。但你要告诉我是谁教她的?连苏瑜也不知道的蛊,我想,林淑儿她自己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