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光只隐约感到了一种久违得、甚至于有些陌生的力量。
那股力量汇聚在了他的丹田之中,甚至比曾经他所拥有的还要强大。它将那颗碎裂的金丹包裹在其中,很快,破碎的金珠便在那股力量之下缓缓地在他的身体中愈合起来。
那股力量奔涌着,逐渐流经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原本支离破碎的经脉,竟就在这股力量之下,顺着它流经的位置逐渐愈合起来。奔涌的真气重新充盈了他的身体,一直到了他的灵台。
记忆随着奔涌的真气,渐渐复苏了过来。它们如同充盈的真气一般,顿时占据了沈摇光全部的神识。
——
山门前寒风冽冽,独商骜一人跪在阶下,浑身染霜。周遭试剑司的弟子见沈摇光心意已决,便不敢再稍有怠慢,忙便将他领到了桌案前为他登记造册。
很快,清润的蓝光在玉牌之上蜿蜒而过,试剑司的弟子便将商骜的腰牌双手奉在了他面前。
“点青峰内门弟子腰牌,请商师兄收好。”
入了沈摇光门下,即便是个新入门、连引气入体都未能够的凡人,眼下也需在场众人尊称一声师兄了。
沈摇光垂眼看向商骜。
单薄瘦削的少年,瞧上去沉默又阴郁,听见对方称自己为师兄,面上也难免露出了几分惶恐。
他倒是半点没有骤然得势的张狂,怔愣之后,便恭敬地双手接过玉牌。他像是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或如何称呼对方,只沉默着俯身,冲着试剑司的弟子们恭敬地行了个礼,又朝着沈摇光躬身行了一礼。
他似是对眼前所有人都心里怀着感恩,却又恰不知如何表达,诚挚又质朴的模样,倒教沈摇光多看了他一眼。
收这个徒弟本就是一时意气所为,看着这孩子实在难得可怜。若他本性坚毅,又平和知恩,那即便日后的路行不了太远,也至少平稳正派。
那他也算没有白救这个人。
他淡淡点了点头,又听试剑司弟子说道:“仙尊,明日起新入门的弟子便需前往勖励堂上早课了。明早卯时正,还请商师兄莫要迟到。”
这规矩沈摇光是知道的。勖励堂是门内金丹期之前的弟子读书修行的地方。因着门内素有有教无类的传统,且入门时期弟子的修行通常没有区别,宗门在勖励堂中委派了教习弟子,会系统地给弟子们教授修道的入门法则和各类修行入门的典籍。
沈摇光闻言点了点头,便抬手对商骜道:“过来。”
听见他招呼,那少年便忙上前来,等着沈摇光的下一步命令。
却见沈摇光抬手按在了他肩上,下一刻,飞剑银光一闪,在空中挽了个剑花,继而自他们足下而起,将他们二人托至了空中。
冷冽的风将沈摇光的长发拂动起来,他淡淡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从这里回点青峰的路太远,他不耐烦走,也省得教这□□凡胎的新弟子再受一遍磋磨。
在他们足下,绵延百里的上清宗山脉起起伏伏。山间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天上闪烁的繁星。
而他没有回头,自然也未看见他身后那位新弟子此时的模样。
他面上的霜雪在冷风之中簌簌而落,他既没有第一次御剑升空的畏惧和惊恐,也没有方才那番唯唯诺诺的乖觉。
他回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山门。
山门的灯光下,之前还趾高气扬的试剑司弟子们皆立在原地,恭恭敬敬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行礼。
而在他身边,清冷孤高的上仙衣袍猎猎,冰冷的发丝凉凉地拂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受仙人抚顶,授予长生的模样,是他一步一步走上玉阶,走出泥泞,终于踏入了这片圣洁土地的时刻。
但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半点没有被典化的荣光。
那眼神中是睥睨天下的野望,与他那位被刺死在王座之上的父皇一模一样。
——
便是沈摇光自己都承认,收徒一事是他一时意气所为,并未作太多考量。
作为金鼎怀珠的单灵根,他早在十多岁的时候便结成了金丹,实不知五灵根该如何修炼,更没有了解过。
待将商骜领进了点青峰,沈摇光先探查了一番他的经脉,便陷入了沉思。
既收了他作徒弟,自不能放养不管。可若要管……他也是头一次做人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