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侯再气再怄再后悔,也知道已是于事无补了,又隐约已能听见外面的打杀喊叫声,知道惟有拼死一搏了,因向太子扔下一句:“乾清宫这边就交给殿下了,殿下记得把阁老王公们都一并召过来,臣且先
出去了。”
不待太子应下,已急匆匆的出了乾清宫。
就见宫里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各处的喊杀声也听得更清楚了,纵不是亲眼所见,靖南侯也能想到此时战况是何等的激烈,场面又是何等的混乱。
他深吸了一口气,方吩咐亲卫:“永安伯府不是一早便安了人,以备不时之需吗?传话给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付出什么代价,也要立时把永安伯夫妇和他们的独子给本侯提进宫来!”
既然傅御早就回来了,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敢打进宫来,有永安伯一家在手,他总要投鼠忌器,那他们便有望化被动为主动了。
亲卫之一忙应了“是”,大步去了。 靖南侯方沉声吩咐另一个亲卫:“立时去找到二爷,让他尽可能保存实力,退回乾清宫来,只要皇上还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便不会败!再派人去寿康宫把太后皇后都拿了,皇上孝顺,总不至于眼睁睁看
着太后死在自己面前……还有六七八九几位皇子,也全都拿了,听本侯吩咐……不,杀无赦!”
只要皇上只剩太子一个儿子了,就算他再气再恨,总不能让自己的江山后继无人,或是白白便宜了旁人,那自然也只能原谅太子,与太子继续“父慈子孝”了!
另一边,颜昭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几千人马,因有傅御在金吾卫的人里应外合,很快便攻破了东华门,一路堪称势如破竹。 这种时候,太后的亲笔衣带诏所发挥的作用,远比想象的还要大,金吾卫们本就很犹豫要不要抵抗了,何况还有傅御的人夹在当中“劝”大家:“摆明了是上头的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小鬼儿就别白白送死了,不然回头死了可也是白死,难不成还指望战死了,能有应得的抚恤不成?那除非太子殿下能胜出,可你们看这架势,太子像是能胜的吗?那兄弟们自己死了还罢了,指不定还要连累自己的家人,岂非
太划不来?”
说得左右的人都动摇起来,可不是吗,他们这样的人,死了也是白死不算,指不定还会连累家人们,那他们为什么要死,好死不如赖活着! 颜昭和他的心腹亲卫们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也做出承诺:“皇上如今虽身陷囹圄,一样圣明烛照,一定能体谅众位兄弟都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所以只要众兄弟立时缴械投降,
我们镇国公府代表皇上承诺,一律既往不咎!”
如此两厢里一夹击,金吾卫缴械投降的人霎时占了一半以上。
剩下锦衣卫的人虽不至如此轻易就投降,却因人手还不到金吾卫的一半,只能且战且退,不一时便只能与同样且站且退的傅烨等人一道,退守回了乾清宫。
傅御其时也已带着神机营的人,进了皇城,颜昭与五城兵马司的人有他在金吾卫的人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他也因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替自己大开城门,所以比颜昭打进皇城的时间,并没有晚多少。 战况一开始还很激烈,渐渐便一边倒起来,到底神机营身为战兵,装备又精良,别说火枪火器了,连各类床驽都不必出动,只消用小型的军用连弩,在变换阵型中,便可以利用弓弩的优势,以极小的
伤亡歼灭打倒金吾卫们于无形当中了。 这也是傅御的意思,那些火器火枪和大型床驽都是用来抵御真正的敌人的,金吾卫与锦衣卫们却都是被蒙蔽了,再不然便是听令行事,而服从命令又是军人的天职,也怪不得他们,所以他们虽活罪难
免,却罪不当诛,实在犯不着真弄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战况近乎一边倒,傅御自然也不用亲自动手,只消坐在马背上总领全局即可,不由暗暗庆幸,庆幸太子太过优柔寡断,刚愎自用,也庆幸靖南侯太过得意忘形,以致放松了警惕,既控制住了皇上,旁
的且先不说,兵符与兵权总要先拿到手吧?
不过太子是储君,名正言顺,离大位更且只得一步之遥,皇城里的博弈亦不全取决于兵权,倒也不怪他们志满意得,只当不会再有变故。
还庆幸他们对整个皇宫的控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固若金汤,庆幸敏敏及时带了太后的衣带诏出去,庆幸镇国公府果然不愧为老牌世家,就是这般的一呼百应!
在混乱与鲜血中,东方出现了第一抹鱼肚白。
靖南侯看着自己父子仅剩下的几百人马,还有脸色惨白一片的太子与皇贵妃,只觉说不出的疲惫,很想就此倒下,什么都不管了。 可他知道,若此时自己再垮了,他们傅家便彻底没有希望,也只能彻底死绝了,他们大人都该经过的已经经过,该见过的也已见过了,两个孙子和烨儿媳妇腹中的孩子,大好的人生却才刚刚开始,小
孙子甚至还没看过一眼这个世界,让他如何忍心让他们“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也跟着白白送命?
他身为祖父不忍心,身为一家之主一族之长,就更做不到让傅家自此断了根,以后祖宗们四时八节连个供饭的人都没有了!
皇贵妃见靖南侯久久都不说话,越发的着急了,低声急道:“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真这样坐以待毙了?本宫不甘心,死也不甘心啊!” 至此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若当初儿子优柔寡断,不肯弑君弑父时,她狠心替他做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落到如今的困局?若她当日说什么也坚持赐死了许夷光那个贱人,若他们没有得意忘形,觉得一切
已尽在掌握之中……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她就算立时悔死了,也于事无补了!
靖南侯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沉声问傅焕:“永安伯一家可已提进宫了?”
傅焕低声道:“已经提进宫了,很快就能到乾清宫了,因四叔……傅御留了人暗中护卫他们,所以多费了一些功夫。”
靖南侯点点头:“只要人进宫了就好。天也快亮了,让人服侍皇上更衣吧,待会儿也好让所有人都看看,皇上是不是真身陷囹圄了,到底谁又是犯上作乱!” 傅烨在一旁听得父兄的对话,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靖南侯的用意,低声道:“父亲,以永安伯一家来要挟四……傅御,也太不光明了些,且只怕未必有用,要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