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校长招呼着人们依次地上了船,容积太小,秋丝瓜只能一轮又一轮地载着这些人过了河,见他实在太累了,卢杆接过他的浆终于将最后一批人送到了对岸。
当他们一行人去厂窖渡口前往汉寿时,西岛的部队来到了卢杆的村子里,他们一字儿排开站在河边,那边的堤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西岛命令部队对全村进行搜索。
几十个鬼子往那些水湾里赶去,突然他们发现那里几百号人站在那里焦急地等船,如临大敌般哩啦哇啦地大叫,机枪张开了嘴,手雷拧了弦。顿时,一阵猛烈的子弹扫向那群慌乱的人们,一颗颗手雷飞向了四处奔跑的人们。他们一个一个地倒在了地上,血流满地,有些跳向河中会水的人被鬼子当作枪耙子一枪一个击中了脑袋,横尸江中,岸上没一人逃脱。
鬼子如狼似虎窜进家家户户翻箱倒柜,见到喜欢的就拿走,就连女人的花衣裳不放过,还有腊味等食物找了些箩筐装了进去,将那些活禽杀死后放到了禾场上,随后一把火将茅房点燃,顿时火光如柱。
河边,西岛傲慢地说,这些支那军真是一群蠢猪,如果他们在对岸堤边布防,皇军无疑会受到沉重的打击,可惜他们没有。他不知道这些被他们追赶到这一线的国军早就没有了士气,武器装备也无法发挥最大的作用。没有了弹药更没有了斗志的国军可以想像到他们的战斗力是怎样的情形了。他发出命令:马上实施渡河行动,一个小时后全部渡河。命令一出,鬼子工兵马上行动起来。
这时,横山勇来电了,问他部队的进展情况,西岛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他,说准备在一小时之后渡过河去。
横山勇告诉他从水上进攻的部队已向他靠拢,并在前进中消灭了部分妄图从水上逃窜的国民党小股部队,估计这时候就要对西岛占领的地区从水上进行封锁了。横山勇还对他交待了三件事,一是要注意陆上敌人的反扑,二是要做好短期内的驻防守备任务,建立据点以接应后续部队向常德发动新一轮进攻,三是要彻底打乱敌军的建制并迅速解决被围之敌,绝不能让他们逃往赤山和汉寿。
西岛在电话里认为这是一个毫无悬念的战斗,皇军的胜利已在眼前,请将军放心。
横山勇看了看表说:“一个小时后就是下午四点钟了,在这前后,我会派飞机支援你们的,祝你成功。”
4卢杆他们赶到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镇上码头时,堤上已挤满了逃难的人。
船已紧张,只能等着。
人们焦急地望着江面上的船,希望能快点回到这里。
人太多,即使有百条船也奈何,好多人急得跺脚。他们听到了一阵一阵的枪声。这时有人喊了起来:“快,快去拆门板。”这句话提醒了那些焦急的人,大家一窝蜂朝镇上铺子或住房奔去,一片混乱的局面。抢门板的人大都是换了百姓装的国军,其中就有耿营长碰到的那个军官。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了,逃命要紧。多数人卸下门板扛上就往江边跑,来到江边不管水冷彻骨,抱着门板向江中冲去。有些没有任何泅水工具的纷纷跳入水中与人抢夺着。争夺不赢的人被迫松开了抓着门板或木头的手,向前奋力游去,不会水的只能在水中喊着救命,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有谁会去管他?一阵挣扎后沉入了江底。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卢杆对李保长说:“我们呆在这里不是办法,你看这么多人,李叔,快拿个主意吧。”
“我有什么办法?这里三面都是水,唯一的出口又被鬼子封堵了。”李保长奈何道。“水生,你过来。”
听李保长一喊,耿营长、段校长、龚、秋丝瓜、小林还有卢苇、曹青满他们都向他靠拢过来。卢水生说,这样行不行,让这些人分散开来,围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鬼子一来,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耿营长说道:“刚才我看了这里的地形,除了水就是一坦平原,根本就不可能逃过鬼子的眼睛。”
卢杆说:“这附近有许多的垸子,何不叫他们到垸子里去,或许那里有地窖之类的地方,兴许还能找到一些渡河的小划子。”
李保长听了跟段校长、耿子堂后,赶紧叫其他人分头去向还在江边张望或者不知所措的难民们作着工作,经过他们劝说,大部分人都听从了,三五成群结伴离开江边朝垸子里快速涌去。但还有一些人外地人根本不听他们的,就挤在码头上眼巴巴望着有船能从江面上驶过来。
见他们如此,李保长只随得他们了段校长招呼师生一起随李保长他们朝垸子里走去时,突然听卢苇大叫道:“爹,那里起火了,好大的烟。”
卢水生和所有的人都向后往去,果真,自己村的方向已是浓烟满天,卢杆和几个小伙伴跑上堤坝上,只见那边火光冲天,卢杆二眼含泪,牙齿咬得嘣嘣响,嘴巴抖动着。大家的心情都是非常沉重,卢苇和其他女人都在抽泣着,老师们一路上骂着鬼子是禽兽是魔鬼,黄老师没有做声,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就在这时,天空传来飞机的声音。
耿营长大叫一声:“快卧倒。鬼子的飞机来了。“大家一听鬼子的飞机来了,哪听得到耿营长的命令,随即向四处跑去,急得耿营长和那些士兵到处跟着他们乱跑,按倒了一个,等他们去按另一个的时候,这个人又爬了起来乱跑着,而方向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街上的屋,但门已上锁,就猫在屋檐下,以为鬼子看不到他们就万事大吉了。
这更让耿营长他们急得扯开喉咙大喊着,但没有人听他的,只好无可奈何地自己趴伏在地上。
二架飞机上的鬼子发现了江边集聚的人群,开始扫射,丢炸弹。霎时,有的人在炸弹下血肉横飞,有的被子弹射倒在血泊中,有的被炸弹的气浪冲入水中。
飞机从他们的头上一路轰炸一路扫射,一排排的子弹打得那些乱跑的人所剩无几,受了伤的在痛苦的叫着,死者看上去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人模样,补炸断的手与脚堤边江中到处都是。
鬼子的飞机飞远了。
趴在地上的人们开始一个一个地爬了起来,到处哭喊着找自己的亲人,见亲人死去恸哭不已。望着鬼子离去的方向,耿营长心里明白,鬼子飞机马上会回来的,他见这种乱势,大声喊着:“乡亲们,大家都分散开来,不要挤在一堆,鬼子的飞机还会来。”卢杆听了也跟着喊道:“快快快,听耿营长的没错。”他站了起来拉着妹妹的手就往油菜地跑去,人们各自散开,有的爬在地上,有的躲到了油菜地和麻地里。
果真,鬼子飞机又折了回来。
一排子弹打在耿营长这群人的身边,激起地面上一股股的泥土污水,大家抱着脑壳,心里默默祈祷着炸弹子弹千万不要落在自己身上。这时,与妹妹一起趴在油菜地里的卢杆突然看见前面不远的伏在地上的娘,身子一震,象被子弹打中了一样,他赶紧站了起来往他娘趴着的地方跑去,妹妹也跟着要跑去。耿营长见状,连忙站起跑到卢苇的身边把她摁倒在自己的身边,卢杆在炮火中跑到了他娘身边。
果然,他看见娘后背上一个大大的窟窿,殷红的鲜血直往处冒,他大叫着娘,但娘没有任何声音了。
孙花妹死了。卢杆紧紧地抱着她,泪水夺眶而出。水生在不远处看到了跑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堂客没气没声死了,二行清泪滚滚涌动。他站起来指着天上还在肆虐的鬼子飞机大声叫骂着。
被耿营长紧紧摁着的卢苇,象是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挣扎着想离开耿营长的保护,但没用,她对着耿营长大声地说道:“我要过去,我要看我娘去,我要跟娘说话,松开我。你这个坏蛋,你不是好人。”耿营长任她哭喊就是不松手。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鬼子飞机没了踪影,估计不会回来了,他才松开卢苇。卢苇站起来边跑边喊着娘往那里跑去。只见卢杆铁黑着脸,牙关咬得紧紧的,呆呆地望着远方,泪水润湿了他的脸。
卢苇扑上去大声叫着娘,可孙花妹哪里还听得到儿女们的喊声啊。卢苇伏在她娘身上大哭着。
周围站了许多人,女的默默流泪,男的在骂狗日的日本鬼子。
段校长对水生说,人死不能复生,这笔账迟早要跟小鬼子算的,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埋了吧。说完,他要曹青满和小林他们去找些工具挖个坑,其它人听了赶紧跟着他们去了旁边那块油菜地里。水生没有说话。只见他缓缓起身猛地从自己身上扯下了二块黑色的布条,二眼含泪,递给卢杆和卢苇。
正在悲痛中的兄妹没有注意,龚秋和秋丝瓜从水生手中接过黑布条,默默地帮他俩系在了胳膊上。水生又扯下一块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胳膊上。
李保长非常悲痛,他走了过来说,段校长的话对,赶紧埋了,现在是我们大家逃命要紧,要不鬼子赶来了,谁都会跑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