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坐下,青娘就急不可耐的问起了刚刚的事情。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毫无根据的乱想罢了,那在刚刚走近这两人的时候,身为女子的直觉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这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引商一遍一遍的与她解释着他们两人没什么关系,还半是埋怨半是撒娇的说她总是想着将女儿嫁出去。
但这次青娘坚持不理她,干脆将矛头对准了华鸢,非要打听对方的家世,有那么一股子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个清楚的势头。
让引商略感惊讶的是,华鸢那样的性子,倒也能耐下心来陪青娘说这些事情。只是唯独在青娘问起他家住哪里,家里是做些什么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家住在山里。”
山里?引商和青娘面面相觑,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像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啊。
张伯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了,还往下追问着,“猎户?”
“那山头是我家的地盘。”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华鸢眼眸一转,回答得更快了一些,也信誓旦旦了许多,“山前有一条河,想过河,都要坐我们家的船,走我们家的桥,我叔叔摆渡,我姑姑在桥头卖热汤,过了桥,山里有个村子,当家管事的是我十个表哥,还有些姐姐妹妹一并跟着管账,打点家事。”
青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好奇,“你们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生活吗?那外来的人呢?”
“有想来我们那里生活的山外人,自有我两个哥哥去接,可是想在我们那里生活也不容易,钱财亲人都要一并舍下,我们家的规矩严,不许外面来的人带那些身外物。而且一进来,再想出去就难了。”华鸢说得极为认真,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让人连提出质疑都不能。
青娘和张伯默默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着若是将女儿嫁到这样一个地方去,到底是不是好事。
引商总觉得这些话有些胡说八道的嫌疑,也不想让娘亲再与这人聊下去了,叮嘱青娘保重身体之后便硬是拽着华鸢出了门。
现在距子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长安城仍旧热闹非凡,虽说这是个奉祀先人的节日,可是凡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将一切节日都过成这般热闹的样子。
引商突然就想到了阴间鬼市里的场景,比凡世的集市还要繁华,也更新奇一些。只是不知道给她买了二十包地瓜干的那个人现在如何了。
出了门之后,华鸢再没有说过话,直到快要走到亲仁坊附近的时候才站下脚步。两人总不能这样一直在外面走上一夜,引商还是要回到青玄先生的宅子留宿。
站在坊门口,她很想开口问问他要去哪里住一夜,可是华鸢已经先一步对她笑笑。每次都是这样,如果他想,他从来都不会让她付出多余的担心。
他可以的,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引商也终是转身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眼看着就要到鬼门关闭的时候,回来探望家人的鬼魂们即便再恋恋不舍,也要赶回阴间了,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就是阴阳两世最为混乱的时候,不愿意回地府的鬼魂妄图逃走,留守阳世的阴差自然要尽责的追捕他们并催促着其他鬼魂快些回到阴间。
引商半个身子刚闪进亲仁坊的坊门,余光便瞥见一个身影在半空中跃过,她的目光本能的追随着对方,然后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身黑衣。
那身打扮实在是太过眼熟,她连忙追了上去,边跑边小声喊着,“花渡!”
对方果然站住了脚步,可是当他从房顶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诡异的笑了两声,然后飞快的扯下了脸上的麻布,“小娘子,又见面了。”
那张脸又哪里是花渡,明明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吴救。
一见到他,引商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然后警惕的问道,“怎么是你?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打扮成这样自然是因为好玩,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吴救跟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揪住了一个妄图逃跑的亡魂,然后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一下,才告诉她,“从今以后我可就是负责看守这长安城的阴差了。”
“你?”引商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那,那之前的那个阴差呢?”
“要说这官场啊,最忌讳的就是得罪上头的人……”吴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慨了这么一句,才笑嘻嘻的看向她,“你说之前那个阴差?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