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爬起来,目测还有两三丈即可走出蛇阵,但揣着频婆果刚迈出去两步又急转回来,天罡罩并未跟着她一同前移。她这才晓得,器物就是器物,天罡罩这件法器虽同护身仙障在功用上没有什么区别,但并不如护身仙障一般能随身而行。解忧泉旁地动山摇的如此模样,顷刻便会有人前来探看。她此前也想过盗了频婆果之后会怎样,也许东华、姬蘅连同萌少私底下都估摸得到珍果被盗是她的杰作,但没有证据也奈何她不得。不过如今,若她为了保命待在天罡罩中寸步不移,众人见她困在阵中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事情若到此地步,青丘和比翼鸟一族的一场战争怕是避免不了。无论如何,她要冲出这个法阵。不过十来步成功便在望,不能害怕,只要眼足够明,脑子足够清醒,拼尽最后一口气,她不信自己冲不出去。她暗暗在心中为自己打气,眼睫已被冷汗打湿,却十分冷静地观察四条巨蟒每一刻的动向。巨蟒对着纹丝不动,坚若磐石的天罡罩轮番撞击进攻一阵,也打得有些累,找了个空档呼呼喘气。凤九抓住这个时机,蓦地踏出天罡罩,疾电一般朝蛇阵边缘狂奔,眼看还有两三步,脚下突然一空,头顶巨蟒一阵凄厉长嘶,她最后一眼瞧见蟒蛇眼中的怒意竟像是在瞬间平息,血红的眼中涌上泪水。她从未见过蛇之泪,一时有些凌睁,虚空中传来极冷极低且带着哽咽的呼声,&ldo;阿兰若殿下&rdo;,她听出来那时正中的巨蟒说话。阿兰若的事她听过一些,但来不及细想,因随着这声呼唤,冰冷的虚空正寸寸浸入自己的身体。她感到全身的疼痛渐剧,到最后简直要撕裂她一般,从踏入蛇阵之始疼痛就没有稍离她片刻,她一只一声未吭,此时终于忍受不住哀号起来,在此生从未吃过的苦头中渐渐失去了意识。太晨宫的掌案仙官重霖仙使最近有个疑惑,帝君他老人家自打从梵音谷回来后就不大对劲,当然帝君他老人家行事一贯不拘一格,就算他跟随多年也不大能摸清规律,但这一回,同往常那些不同似乎都更加的不同,例如握本书册发呆半日不翻一页,例如泡茶忘记将水煮沸竟用凉水发茶芽,又例如要把一个人干掉,但又要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到这个人凭空消失,他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他做了一辈子严谨正直的仙使,对此自然提供不出什么可参考的想法,帝君的模样似乎有些失望。他觉得帝君近来有些魂不守舍。连宋君在帝君回宫的第二日下午前来太晨宫找帝君,连宋君常来太晨宫串门,这个本没有什么稀奇,但一向吊儿郎当得连宋君脸上竟会出现那么肃穆的表情,重霖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上次似乎还是在四百多年前成玉元君脱凡上天的时候。帝君带回来的那只重伤的灵狐今午才被两个小童从药君府上抬回来,药君妙手回春,这只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它瞧着救了自己一命的帝君,眼神中流露出钦慕--这是只已能化成人形的狐。其实帝君从来就不是什么大慈大悲救死扶伤的个性,此次救这么一只灵狐回来,重霖也感到有些吃惊,但瞧着灵狐火红的毛皮,蓦然想起三百年前太晨宫中曾养过的那只活泼好动的小狐狸。帝君大约也是思及旧事,才发了一回善心。当年的那只小狐狸虽不能化形,皮毛年直去也不太出众,但比许多化形的仙禽仙兽都更加灵性,十分讨帝君的欢心,这么多年,他瞧帝君对这只灵狐比对其他什么都更为上心,却不知为何会走失,大约也是它同帝君的缘分浅。重霖远目神游一阵,叹了口气,正欲前往正殿打理一些事物,蓦然见文才已远去的连宋君正站在自己跟前,抬着扇子道:&ldo;对了,东华此时是在院中,还是正殿还是寝殿?我懒得走冤枉路。&rdo;托对帝君动向无一时一刻不清楚的重霖仙官的福。连宋君一步冤枉路也没多走地闯进帝君寝殿,彼时,帝君正在摆一盘棋。但棋盘中压根没放几粒棋子,他手中拎着粒黑子也是半天没摆下去,仔细瞧并不像在思考棋谱,倒像是又在走神,房中的屏风旁搭了个小窝,一只红狐怯生生地探出脑袋来,一双乌黑的眼睛怯怯的瞧着帝君。连宋此来是有要事,于是径直走到东华的眼前,帝君回神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连宋神色凝重的搬了一条看上去最为舒适的凳子坐,开门见山道:&ldo;比翼鸟那一族的频婆果,今年有个对凡人而言生死人ròu白骨的功用,这个你有否听说?&rdo;东华将黑子重放入棋娄,又拈起一枚白子,心不在焉地道:&ldo;听说过,怎么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