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全神戒备,大刀在身前挽成一团刀花,将全身要害之处护得密不透风,赵隐的枪虽然快,却也攻不破他的防御。一时间,刀枪相交出一连串的爆响,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这场原本还象是比武的争斗已不逊于战场上的生死之搏,两人都施出了平生的本事,赵隐的枪法之高已大大出乎戚继光的意料之外,幸亏他的刀法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赵隐的枪势虽快,每一枪刺来,他还能及时格挡化解,但要说到反击,却是力所不能及。
赵隐的变招极快,一连串的攻击只是短短的一瞬,戚继光却觉得好似过了一个时辰一般,额头上已有汗水滴下,手中那往日运用自如的镔铁大刀也仿佛变得沉重了许多,再缠斗下去,只怕力量衰竭之后无法抵挡那样迅急的快攻了!
要败了啊!戚继光心中慨叹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间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象牛喘气一样的声音。
接着,明显地感觉到赵隐的攻势渐渐地慢了下来。
赵隐也累了!
这一连串如暴风骤雨般的连环快攻把戚继光搞得手忙脚乱,几乎难以抵挡;但作为进攻一方的赵隐,也耗费了大量的力气,枪法已有散乱之势。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尽管戚继光也有脱力之感,但自幼从军所受到的艰苦训练,久历战阵所铸就的铁血豪情,却使他趁着赵隐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奋起全身的力气磕开赵隐的枪,一招“横扫千军”,手中大刀带着一股劲风扫向赵隐。
两马一直交颈缠斗在一起,加之赵隐的攻势极快,戚继光没有注意到赵隐在上一枪被挡住,收枪之时左手却已经移动到了距离枪尖只有一尺的地方,右手也握在枪杆的中段。
这种握枪的姿势极怪,一般七尺长枪的握法是右手握在距离枪尾一尺之处,左手在右手前一尺半到两尺之间,这样才能保证七尺枪至少有四尺在身前,能充分挥长枪的远程攻击效能。而赵隐在与同样使用长兵器的戚继光交手之时,却突然舍长取短,只在身前留有一尺的枪杆,连同枪头也不过两尺,这点长度如何伤敌?
可是,就在戚继光一刀扫向赵隐之时,赵隐却突然翻手一挽,长枪枪头在后,枪尾向前如闪电一般自中宫直进,一出手便已到了戚继光的胸前,“铛”的一声,枪尾刺在了戚继光的胸甲上。
戚继光只觉胸中气血一阵翻腾,幸喜只是枪尾的钝头一击,若是被枪尖刺中,以赵隐的力气,只怕护心镜也会被击得粉碎!
同时,他的心中更是隐隐作痛――这个赵隐分明是因为主人落在自己手中,才会投鼠忌器,不敢伤了自己,才改以枪尾击刺。若是不中途掉转枪身,恐怕不等自己的大刀砍到他的身子,就已经被他一枪洞穿了胸膛。
与赵隐比武之前,戚继光还对自己的武艺充满了信心,但此刻,他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理,比如对面这个家奴模样的年轻人,单论武艺已经远胜过了他!
不过,戚继光也没有败,那雪亮的镔铁大刀正架在赵隐的肩头,只要稍微多加一分气力,赵隐的头就会被砍飞。
显然,在这立断死生的最后一刻,两人却都给对方留了余地。
看着长刀架在脖子上仍面不改色的赵隐,戚继光鹰隼般的目光变得柔和,脸庞上那万载寒冰一样的表情也微微化开了:“好枪法!”
赵隐平静地说:“将军勇武,草民自愧不如!”
戚继光收回了长刀,叹道:“若非你手下留情,加之马匹不耐久战,今日败的就是在下!”
就在刚才电闪雷鸣的一刹那,戚继光清楚地看见赵隐有个明显的带马向一侧闪避的动作,可战了几个回合,他跨下的那匹马气力已不济,只能勉力支撑着不倒卧下来,要想立刻做出主人命令的规避动作却是无能为力,只稍微迟缓了一瞬,戚继光一刀已经得手。也就是说,赵隐即便变招改用枪尾击刺,如果不是马力不逮,他依然能够及时闪开戚继光那一招出手义无返顾,已经无法中途改变方向的那招“横扫千军”!
可是赵隐却说:“将军刀法中规中矩,任草民百般变化,也守得滴水不漏,待草民久攻不下,心浮气躁之时,只一招便已得手,若非将军手下留情,草民只怕要丧生于将军刀下了。”他叹了口气,心疼地爱抚着跨下马匹的脖颈:“草民学艺不精,才有今日之败,也怪不得追风。”
戚继光知道赵隐委曲求全地认输是给自己留几分情面,他尽管有些难为情,却也不好拂了对方的一片好意,便岔开了话题,问道:“你的马名叫‘追风’?”说着,他忍不住看看赵隐跨下那匹明明不堪一战,却取名叫“追风”的马瘦,突然现马身上流出的汗液竟如血一般的红,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叫道:“这……这是汗血宝马?”
“不错。”
“你!”武将之中没有不爱马之人,戚继光更是爱马如命,当即勃然变色:“快滚下来!这等宝马良驹岂能这样糟蹋,真真暴殄天物!”
赵隐跳下马,惭愧地说:“南来近月,千里跋涉,又只能以杂草为食,亏得是追风,若换作是寻常马匹早已倒卧道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