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外,营团军骑营有人不满地嘟囔着说:“城头上的杀声已经平息半天了,前军、中军那帮人不知还在磨蹭什么,再不打开城门,那些叛军早他娘的跑光了!”
有人接着话茬说道:“照我说,八成前军、中军的曹、曾两位军门想吞独食,不给咱们打开城门,自个倒先追了出去。”
“操!”有人当即低声骂道:“这一仗他娘的打得憋气!各军都有部曲攻城,把自家大旗插上了城头,连神机营都有战功,偏偏咱们骑营命苦,五千人马列队城外看了半天的热闹,却连口汤也没捞着!”
驻马站在全军最前列的骑营统领方定国猛地回过头来,铁青着脸骂道:“你们这些混小子,让你待命就待命,胡咧咧什么!城门不开,你他娘的能插着翅膀飞过去?!”
营团军中,骑营与神机营一样,是独立编制,不隶属于各军。今日全军攻击徐州,前军、中军主攻,左、右军和后军都派了精锐部曲补充前军参战,神机营火枪队更是在对楼望车之上大展神威,惟独骑营被戚继光留着准备做追击叛军溃军之用,一直守在城外待命。可是,各军已攻上城头许久,城门却始终未开,从方定国到普通士卒都急得头冒青烟,却只能望着紧闭的城门干瞪眼。
虽说呵止了部属的议论,方定国自己却想不通了,一抖缰绳,策马来到不远处正盯着城门沉思不语的戚继光的坐骑前,侧身道:“军门,城里杀声已经平息半天了,城门却还是未能打开,有些不大对劲啊……”
戚继光回过头来,笑道:“怎么?听到杀声便等不及了?”
方定国讪笑道:“末将倒还等得,下面那些混小子们却都不耐烦了……”
“我看是你眼红前军、中军杀敌立功吧!”
北京保卫战中,戚继光曾亲率骑营诱敌,其后又率骑营出城游击,与方定国等人患难与共,结下了过命的交情,此刻左右无人,方定国也不拘礼,悄声说:“不是末将想跟曹将军、曾将军争功,只是我骑营是军门一手组建,平日也多蒙军门倚重,军中多称我骑营为‘戚家军’。我骑营若在此番大战之中未立寸功,怎对得起军门?”
“胡说!”戚继光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脸也沉了下来,正色说道:“我大明各军都是皇上的兵马,不是哪家哪姓的私兵!再者说来,营团军各部都是高大人、俞军门一手组建,我戚继光身为副将,惟尽心竭力辅佐高大人和俞军门而已,怎能说你骑营是什么‘戚家军’!想打仗想为朝廷立功是好事,可要是乱说话,就休怪我戚继光翻脸无情了!”
接着,他又低声说:“我营团军本就是抽调各卫所之兵组建成军,皇上最忌门户之见,三令五申晓谕我等要搞五湖四海,不能拉山头,讲派系,连曹闻道那个莽夫都晓得出了营是一家人的道理,你骑营又怎能自外于各军?”
“军门责的是。末将知罪了。”
见方定国不免有些沮丧,戚继光又展颜笑说:“我知道你担心前军中军吃独食。放心吧,城中有几十万叛军,曹闻道和曾望两人就算有心,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再者说了,杨大人已经入城,定是他不愿多造杀孽,要说服叛军投诚,且让弟兄们安心等着吧!”
方定国不满地嘟囔着:“末将就是担心杨大人和前军、中军被些许叛军绊住了腿,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戚继光笑道:“糊涂了吧?叛军能逃出徐州城,未必还能跑到天上去?仗,早晚有你打的!何必计较一时之战果!”
两人正在说话,城门“咯吱咯吱”一阵响,缓缓地打开了,吊桥也缓缓地放了下来。骑营五千将士同时出一声欢呼。戚继光催马就要进城,方定国连忙喊道:“军门不可大意,且让末将率部为先驱!”
戚继光回身笑道:“好你个方定国,莫非你还怕我抢了你的功不成!”
方定国苦笑一声,知道这个年轻的主将也早已是迫不及待,根本没有他方才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自若,便向后挥手,喝令道:“全军入城!”然后双腿一夹马肚子,紧紧地跟随在戚继光的身后。
戚继光和方定国两人策马越过护城河,才看清楚开城放吊桥的兵士竟然身穿叛军号衣。虽然那些兵士手中未持兵器,却也令两人不由得吃了一惊。戚继光摘下大刀擎在手中,喝道:“曾望何在?”
一旁门洞里转出了监军杨博,春风满面地冲戚继光拱手道:“曾将军与曹将军一道清剿城中各处叛军去了。下官在此恭迎将军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