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飞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唶我!”
“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白鹿乃在上林西苑中,射工尚复得白鹿脯。唶我!”
“黄鹄摩天极高飞,后宫尚复得烹煮之。鲤鱼乃在洛水深渊中,钓钩尚得鲤鱼口。唶我!”
“人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后!”
第五伦听着这相和歌,颇为惊讶,这歌其实是一个寓言,讲的是乌鸦生在南山岩石间,后来迁徙到秦氏桂树上做窝,却为秦氏子持弹丸所杀,丢了性命。作为移民,临渠乡的人对这歌感触很深吧。
“大好的日子怎唱这种歌?”
第五霸或许是嫌这歌曲太悲,他自上场给大伙跳了一首汉军在西域打仗时的《入塞》之曲,确实多了点慷慨激昂,但上一首歌的调子久久萦绕在第五伦耳畔。
那歌谣仿佛唱出了汉末新室的时局来,世道艰难,乱相横生,世界充满凶险和悲剧。
第五伦也喝了些酒,站起身来似乎想说点什么,旁人也听不清,只哈哈大笑着,挽起少宗主一起跳。
他们手舞足蹈的样子像极了展翅欲逃的乌鸦。
他们绕着篝火奔跑如同拼命躲避的白鹿。
他们身形灵活旋转跳跃犹如渊中之鲤鱼。
展喉高歌一曲又像摩天高飞渴望自由的黄鹊!
掌声如雷,舞蹈越来越快,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加入了狂欢,天地似乎在一同旋转,但第五伦却越来越清醒。
乌鸦、白鹿、鲤鱼、黄鹊,就是老百姓的化身。朝令夕改的法令,猛于恶虎的苛政,贪婪没个限制的皇亲国戚、州郡豪强,像是弹丸、弓箭、鸟网、钓钩一般如影随形。
不管百姓们躲得多好、藏得多深、迁徙得多远,也都无法逃脱被强者掩捕、射杀、宰割的命运。
他们难以抗争,只能无奈地感慨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未必!”
第五伦挣脱旁人的手,走出了舞池。
如果说第五伦初来乍到,只是为了自己,后来与第五霸渐渐恢复了祖孙感情,开始考虑家族,但更多是利用。到现在通过分肉共祭,宗族里民其乐融融相和而歌,让他生出了更强的归属感——这是属于我的宗族!
但放眼天下,区区第五里依然是弱者,一只小蚂蚁。如今“天下太平”尚能安静度日,可一旦几年后乱世来临,能逃过被强者残杀的命运么?
“要想不让宗族变成鱼肉,只有我来化身为刀俎啊!”
对未来要做什么,他有了更明确的打算。
而不远处,里监门正匆匆跑来,他的话结束了今夜欢宴。
“宗主、小郎君,里门外来了人,是乡啬夫第一柳,还有位来自郡府的官吏!”
“啬夫?郡吏?来做什么!”第五伦立刻叫停了欢庆。
“都停下!”
随着他的奋力大喝推攮,众人慢慢停止了歌舞,面面相觑。
在孙儿过来附耳几句后,第五霸一晃神,立刻下令道:“快,将酒都收起来!”
……
PS:初为玉门军使,有厕神形见外厩,形如大猪,遍体皆有眼,出入溷中,游行院内。——《太平广记卷三百三十三鬼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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