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秋见晏轲没有理她,稍一迟疑,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给战俘抽血。而她与晏轲照面时的细微异常表现,被杨啸尽收眼底,他断定晏轲已经被沈一秋认出。
趁着沈一秋低着头给别的战俘专心抽血的时候,杨啸走到另一名军医面前,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臂,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沈一秋。
这时,沈一秋突然抬起头捋了捋头发,目光也朝杨啸这边瞧过来。杨啸一惊,下意识地将脸偏了过去,右手微微一颤,所幸军医的针恰好刺入了他的静脉,并未露出惊慌的破绽。
回到监舍,杨啸找到晏轲,他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她显然认出了你,也可能认出了我!”晏轲心中一凉,因为这一刻,他分明捕捉到了杨啸目光中透出的浓浓杀机!
晏轲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急忙说道:“大哥与她只见过一面,而且现在留了胡子,不是当时的商人打扮,她不可能认出你来。”
杨啸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瞪着晏轲。晏轲眼巴巴地望着杨啸,低声又道:“大哥,请相信我,即使她认出了你我,也不会说出去!”
杨啸当然知道晏轲担心什么,他的心一软,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拍了拍晏轲的肩膀,说道:“你的善良仁义难能可贵,但迟早会害死你。好了,你别想太多,我们作最坏的打算,先想想办法怎么面对。”
晏轲不由感觉一阵轻松,他激动地朝杨啸点了点头。然而,杨啸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沉重,径自走回睡铺躺下,晏轲的心又提了上来。
军医的突然到来,令整个集中营陷入一种黑色的沉重氛围,杨啸和晏轲感觉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上午,鬼子没有安排出操,放风的时候,杨啸与往常一样慢慢踱步,若有所思,晏轲想与他说些话,却又不敢,只能默默地跟着他的身后走动。
在一处墙角,晏轲猛然看到中田佑男用手比划着与廖百夏进行着交流,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令他惊异的是,他看到中田佑男偶尔还张嘴似乎说了些什么,不禁心中一惊:“难道这姓廖的早就知道那人不是哑巴?”
他联想到廖百夏数次紧要关头,不顾自身危险救下中田佑男的性命,百思不得其解:“这姓廖的为人光明磊落,绝不可能与鬼子勾结,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他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杨啸,但又怕节外生枝,徒增杨啸的烦恼。
下午,伪军老李突然带着两个人来到晏轲所在监舍,让大家排队重新登记。晏轲好奇,走过去问道:“李哥,怎么回事?名册弄丢了?”
老李摇摇头,说道:“医疗队不知搞什么名堂,昨天晚上把名册借走,还回来的时候,在上面划了好多圈,中佐看后就说了,这些日子劳工变动比较大,需要重新排查一次,便于管理,每走一个就直接划掉名字。”
老李还神秘地告诉晏轲:“听说名册上的圈是中佐的心上人划的,他娘的,老子有一次图省事,在名册上画圈,被中佐骂得狗血喷头!”
晏轲心中一痛,感觉胃里的一股酸水涌了上来,他强作镇静,不动声色地问道:“医疗队现在在干什么?”
老李嘿嘿一笑,说道:“上午就走了,中佐亲自送出老远。”他拍着胸脯,悄悄对晏轲说:“这里面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来找他的麻烦!”
晏轲心头涌过一阵暖流,他知道老李相对那群伪军来说是个老实人,拍胸脯许诺的事很少干。他心念一动,微笑道:“李哥可是升官了?”
老李一副得意的样子,但随后又现出一股沮丧,说道:“黄皮这小子升职代理中队长,我现在是小队长。唉,别提什么升官,不都是日本人的奴才!你们心里一定在骂我是汉奸吧?”
晏轲赶紧说道:“怎么可能?李哥侠义心肠,今后兄弟还要仰仗李哥你罩着!”
老李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还用说?不过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咱俩还不知道今后能见几回!”
晏轲心中一惊,背上冒出一丝凉意,急忙追问道:“此话怎讲?”老李大概觉得自己说漏了嘴,摆了摆手,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晏轲立即回到杨啸身边,告诉他医疗队已经走了的消息,杨啸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晏轲又把老李最后冒出来那句“不知今后能见几回”说给了杨啸听。杨啸皱起了眉头,沉思了一会,抬头冷峻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