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兵休息舱昏黄的灯光下,古斯塔夫杰瑟里茨基掰着手细数西莱姆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作出的成绩。年轻人列举的词汇都是报纸上长篇累牍反复宣传的东西,斯切伦下士也不揭穿,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柏林纪事报》对将军的评价:“海蒂西莱姆正是德意志需要的那个人,是处于上升期的帝国、海军传统与个人人格魅力的完美结合。”帝国民众对于西莱姆的崇拜由来已久,尽管斯切伦对《柏林纪事报》反海军的立场很不感冒,但是他却很赞同《柏林纪事报》对于这种崇拜感一针见血的分析。德意志民族很早就出现在这片土地,但是国家意识的成熟却相当晚。于是当德意志军人披荆斩棘,用三次铁血战争完成国家统一时,德意志早已经错过了大航海时代瓜分世界的有利时间。话虽如此,但德意志毕竟是个年轻的国家,它正处于上升期,老首相的铁血精神尚未消散,年轻的帝国富于开拓性,它的国民并不反对战争。这种特质成就了海蒂西莱姆所坚持的海军积极进攻的观点,而海蒂西莱姆也用积极进攻诠释了德意志这种民族性格。所以海军人都支持西莱姆将军在海军部保守派的压力之下闪转腾挪,愿意将生命和前程托付给他。世界上任何一个具有海洋传统的海上强国,贵族与平民之争都是绕不开的课题。不过德意志海军足够年轻,合理的竞争和相对公平的晋升渠道使得贵族与平民的交锋在德国不那么激烈,所以无论是出身于贵族的海军军官,或者与他一脉相承的平民军官都能以一种包容的方式看待西莱姆将军。最后,西莱姆将军别具人格魅力。这种人格魅力并非深厚的家族传统,并非祖辈的余光,而是基于渊博深厚的知识,令人叹为观止的战略眼光,精湛的海军业务素质。更可贵的是将军并不高高在上,与之相反,将军也有他率性而活的一面,比如说让人促狭的嗜酒爱好,比如说他偏执和不可理喻的护短,比如说他雄辩的口才,比如说他名闻海军的怕老婆。更令这个有些哲学偏执的民族砰然心动的将军身上的悲彩。西莱姆将军出身贫寒,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贵人的扶持,西莱姆硬是用自己的实力脱颖而出,在海军站稳脚跟。德意志人很崇拜知识,这些从雷德尔在帝国海军内部的如鱼得水就可以看出,而将军因为家庭而拒绝足以令帝国年轻人为之疯狂的柏林大学录取通知书,选择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海军,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德意志为之倾倒。1898年,因为与海军大臣就战略方向而展开激烈争论,将军被放逐海外长达十六年,这无疑为将军增添了不少悲情的成分,更有多格尔沙洲海战中,西莱姆率领三艘主力舰担任诱饵并且死战不退,帮助大洋舰队获得最终胜利的事实,这更是让悲剧意识根深蒂固的德意志人怦然心动。“杰瑟里茨基,据说大洋舰队此次行动没有获得参谋部的批准,至少我们出港那几个小时没有……”记得庆祝胜利的晚宴上,威廉基地将成桶的香槟啤酒搬上军舰,厨子们挥舞着菜刀准备起拿手的菜式,而舰长路德维希-冯-罗伊特却在角落里长吁短叹。很难想象的德意志人对于纪律和服从的坚持,年轻人得意洋洋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很久以后才紧张兮兮的问道:“至少我们胜利了,谁也不会追究胜利者的,对吧?”“难道你忘了巅峰之战前的海军政治风暴?”1915年3月5日,当斯卡格拉克的黄金(五)伟大的军人、政治家、画家、演说家、作家和记者,前英国殖民地事务次官、工商大臣、内政大臣、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终于下台了。无论他在唐宁街和白金汉宫拥有怎样的权势也挽回不了将倾之大厦,无论丘吉尔在他的个人日记中如何美化这段历史,可事实总归是事实。1915年3月3日8时,英国海军部那一栋砖红色旧楼的拱形门前,丘吉尔向堵在海军总部四周示威伦敦六万多民众坦诚他辞职的消息,皇家海军丘吉尔时代1结束了!欧战爆发以来,由丘吉尔爵士领导的英国海军在一系列对抗德意志海军的水面战事上可谓是一败涂地。从最开始面对潜艇战和破交战的软弱无力,到赫尔戈兰湾海战、多格尔沙洲海战和科罗内尔海战这一系列水面战事失利,丘吉尔看似稳固的海军大臣宝座实际上已经摇摇欲坠。面对咄咄逼人的大洋舰队,丘吉尔爵士终于意识到他不可能在北海取得类似于特拉法尔加的辉煌,问题是,丘吉尔需要一场酣畅的胜利为维护他在海军的话语权。福克兰群岛海战爆发了,这是一场势在必得的、用三艘英国战巡碾压德国两艘疯狗式的大型装甲巡洋舰的海战,结果是南美洲分舰队仅仅击沉一艘沙恩霍斯特号。虽然福克兰的胜利在历史四年的欧战后期被战战兢兢的不列颠人反复提及聊以自慰,可是在皇家海军风头正劲的1915年,将小胜看做失败的不列颠人觉得福克兰海战够不上档次。于是,好大喜功的丘吉尔爵士将注意放在虚弱的西亚病夫奥斯曼土耳其身上。丘吉尔以为这是获取荣耀的捷径,却不曾想死亡的号角由他亲手奏响,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道命令也导致丘吉尔身败名裂,在随后的日子里千万次被英国民众诅咒。希腊莱姆诺斯岛穆德罗斯湾,大英帝国一口气丢了一艘主力舰,三艘老式战列舰,阵亡的海军官兵高达一千九百多人。不体面的惨败使得英国民众对丘吉尔残存的最后一丝信任消失了。丘吉尔也曾想过背水一战,他将穆德罗斯湾惨白的消息封锁并且孤注一掷的修改了戴维贝蒂的北海偷袭计划,将大英帝国最雄厚的也是仅有的本钱押在了1915年3月3日北海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