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贝尔福完成这场改革,哪怕大英帝国输掉整场战争,皇家海军依旧能够很快崛起,这是功在千秋的壮举!威廉的侍从官推开主宫殿偏厅会议室大门。光线从奢华昂贵的水晶灯投射下来,上等木料打造的长会议桌上摆放了由中美洲的咖啡豆研磨的咖啡和列席会议的铭牌,王海蒂很快便找到了位于长会议桌右侧中央属于自己的位置。王海蒂缓步朝前走,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掠过全场,于是他毫不意外的看见兴致勃勃坐在主人位置的德皇威廉。“你们都劝我与威廉陛下缓和关系,我努力去做了,好吧,我即将成为德国的奥伦治!”奥伦治亲王是著名的荷兰悲情国父,1568年的捣毁圣像运动揭开了荷兰反抗西班牙统治,争取独立的序幕。奥伦治亲王威廉毅然斩断了他与西班牙王室的丝丝情结,放弃了显贵的身份、优裕的生活,与尼德兰人并肩战斗。1587年,荷兰人准备拥戴他做国王,可是登基之前两天,他被刺客暗杀。王海蒂之所以有这种不详的预感无非还是出席紧急会议的面孔。能够出现在夏洛腾堡宫会议厅里的人差不多是帝国的主宰者,海军只有五人列席此次会议,其中还不乏地位崇高但并无实权的波罗的海舰队总司令亨利亲王。出席会议陆军都是哪怕跺脚也能引发德意志政坛地震的元老重臣,也不知是陆军有意还是无意,除了“自己人”法尔肯海因,其他元老恰好都是反对王海蒂个人和海军的大陆军主义者。帝国政府内阁和皇帝内阁(私人顾问,海军内阁大臣就在此范畴)有首相和其他三名文官列席会议,以温和著称的帝国首相贝特曼霍尔维希就坐在威廉的右手边,这是王海蒂敬重的对象,可是其他三名文官,王海蒂完全可以把他们归结为皇帝的弄臣。如果王海蒂刻薄一点,他甚至可以将在座的大佬们命名为“反对海蒂西莱姆的松散政治联盟”。“别担心,西莱姆,海军并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上,这或许是一个意外。”希佩尔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他与海军大臣舍尔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出震惊。落座后,会议开始了,自我感觉良好的皇帝率先发言。“将军们,先生们,召开这次海陆军紧急军事会议主要是研究现阶段陆海战场形势,决定下一阶段帝国所要采取的军事行动。”聪明但是自负的皇帝威廉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已经违反帝国传统,由着自己的性子天马行空:“兴登堡元帅在东线战场用摧枯拉朽的攻势击溃了俄国人,但是因为缺乏兵力和物资导致后继无力;在西线战场,我们发起了皇帝的战栗(二)由洪堡兄弟创办的柏林大学落座在寸土寸金的菩提树下大街尽头,它是帝国最高的高等学府,欧洲乃至全世界的学术中心。曾经有人开玩笑说在这所充斥葱郁橡木和巴洛克风格建筑的大学随便洒下一张网就能兜住一打天赋异常的学生和脾气古怪的教授。按照惯例,战争是影响不到庄严肃穆的大学学府,不过这个信奉军国主义的国度毕竟不能用常理猜度之,要知道当巴尔干萨拉热窝的枪声传来,这些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制造的噪音丝毫不亚于好战的皇帝。柏林大学哲学史教授欧内斯特恪守施行三十多年的作息规律,就好像柏林动物园火车站的时刻表精准地掐着时间出门。婆娘正喋喋不休的抱怨,老教授将怀表放进胸前的口袋,摘下衣架上的绅士帽,领着一只身材臃肿肥胖的牧羊犬出门。“欧内斯特,记得带伞!”老教授老伴将没洗干净的碗碟放进水池,抄起一柄黑伞拦在门口,直到老教授接受她的关心。“这婆娘,难道我已经老到不记得带伞的程度?!”老教授刚出门便板起了脸,小声呵斥多事的婆娘,将黑伞随意夹在腋下,扎进夜色中。沿着校园的林荫小道走,偶尔遭遇几位相识的教授和学生,老教授会停下来与他们攀谈几句。磨蹭了十多分钟,老教授才走出校园,来到菩提树下大街这一侧的东园广场。夜色下,勃兰登堡门和胜利女神雕像参天耸立,老教授踢了不肯运动的牧羊犬一脚,脱帽向伟大的胜利女神致敬。“欧内斯特先生,很遗憾,今天的《柏林晚报》卖完了!”守在东园广场的报童小跑过来,歉意道。“哦?”欧内斯特不经意皱起了眉头。其实,《柏林晚报》算不得帝国主流报纸,在柏林的发行量也惨不忍睹,但是这份报纸是挑剔的老教授不多的中意媒体,欧内斯特几乎每天都会在柏林华灯初上的时候买上一份《柏林晚报》。原因无他《柏林晚报》历来是海军的支持者。“那么,《巴哈尔特报》呢?”老教授不愿意改变晚上看报的习惯,他被迫选择退而求其次。“抱歉教授,只剩下《柏林纪事报》了!”报童扬了扬手里所剩无几的报纸,委屈道:“海军陆战队今天在基尔峡湾举行登陆演习,将军也受邀出席,所以所有报道这件事的报纸都买完了,就只剩下《柏林纪事报》。”报童话音刚落,老教授眉头便皱的更深了。老教授的政治立场倾向英国式的虚君宪政,主张言论自由,可是对待甘愿充当容克地主走狗,站在反海军第一线的《柏林纪事报》,老教授却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从地方小报的销量就知道他们说了多少海军的坏话!”牧羊犬似乎嗅到了事物的气息,它奋力向前,将老教授带出去几步。老教授再次飞起一脚,狠狠踹了踹不安分的肥狗,转过身子,带着柏林大学教授特有的疏离和骄傲,扬头慢条斯理的冷哼道:“那就来一份《柏林纪事报》吧,让我瞧瞧他们有造了什么谣。”报童飞快地抽出一张《柏林纪事报》换取一芬尼硬币,蹦跳着离开了。老教授并不急着翻阅报纸,他将《柏林纪事报》卷成一团随意插进口袋里,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脚,折身朝北走。按照惯例,他将花费一个小时晃悠到老城区,在龚古尔的书店坐上一两个小时,然后趁夜遛着狗往回走。刚上路不就,柏林便下起了霏霏细雨。相比伦敦阴魂不散的浓雾和潮气,雨季里的柏林就好像多愁善感的少女,时而晴空万里或者月明星稀,又会在不经意间落泪,洗净铅华。老教授似乎已经预见到他那蛮横婆娘的冷嘲热讽,不耐烦的抄起腋下夹着的雨伞想要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