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姝诧异地道:“这话怎么说?”
玳瑁道:“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不爱面子的,他但凡知道过去季芈与黄歇的那一段情。黄歇若是死了倒也罢了,黄歇如今还活着。还来到了咸阳,甚至和季芈还继续纠缠不清。不管昨日季芈有没有与黄歇相见,只要有与黄歇相会的风声,而她还是依旧抱病出宫,那她就是水洗不清。”
芈姝道:“可是,我们设下的陷阱,她不是根本没踏进来吗?”
玳瑁道:“这种事,何须证据,只要大王有这疑心便罢了。难道她还能跑到大王面前分辨不成?男女之间的事,当事人越辨越没清白可言。”
芈姝脸色变幻道:“但愿,你说的话是真的。”
送走屈氏,芈月回到房中,女医挚过来诊断,因她昨日出去,病势又加重了,到了晚上,又改了方子。让她用药。
唐夫人叹道:“唉,病情又重了是不是,你啊,就是死硬脾气。”
芈月知道她这是责怪自己不应该出去。忙陪笑道:“慢慢养着就是了,心宽了,自然身体也好得快。”
便听得外头秦王驷的声音道:“你真的能心宽吗?”随着话声。便见秦王驷走了进来。
唐夫人连忙行礼道:“参见大王。”
秦王驷向唐夫人摆摆手道:“免礼。”见芈月也要挣扎着起来道:“寡人已经说过了,你身子未好。不用特意起来。”
唐夫人眼角一扫,便善解人意地道:“妾身去看看子稷。”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秦王驷走到芈月榻边。道:“你看上去气色似乎好些了。”
芈月笑了道:“唐姊姊刚才还骂我不注意。加重病情了。”
秦王驷比划了一下眉头之间道:“好与不好,不在脉象,在眉宇之间,你的气色看上去反而好些了。”
芈月点头:“是。有些东西放开了,放下了。”
秦王驷坐了下来,道:“你生育时那件事,王后已经以宫规处置过了。”
芈月点头道:“过去之事皆已过去,愿宫中从此不再多事。否则的话,事涉大王的子嗣,万不可让人从此起了祸乱的源头。”
秦王驷倒有些意外:“你不在乎吗,不想深究到底吗?”
芈月笑了笑道:“我自然在乎,可是与其为过去的事在乎,不如为将来的事未雨绸缪。哪怕不为自己在乎,也得为孩子在乎。”
秦王驷沉默片刻道:“寡人明白。”他听得懂芈月的意思,过去的事,她可以不计较,但她要求的却是以后的保障。
他看着芈月,心中有些诧异,他对于后宫女子的心思,基本上算是清楚,一则求宠爱、二则求身份、三则求子嗣;再或有要得锦衣华饰的、要权柄威风的、好炫耀生事的……芈月的心算是最捉摸不定的,有些游移、有些不在乎、有些对宫庭的厌倦,可是今天,她所提出的这个信号却是明明白白的,她想要地位,想要有保障,想要有别人不可侵犯的力量。
这的确也是一个正得他宠爱,生下过他子嗣的姬妾应该有的态度。
他笑了笑,道:“寡人心里有数,你便放心好了。”
芈月毕竟是王后媵女,此事最好由王后提出,芈月住到常宁殿,是他对王后的公然警告,回头再由王后提出晋升,则也算在外人面前,圆回楚籍妃嫔的颜面来。
只可惜,王后芈姝在这件事上,又不顾一切地犯了左性,在秦王驷向她提出此事的时候,一口咬死了不肯:“大王要喜欢谁,想要提升位份,大王决定了就下诏罢了。可既然大王问到妾身,妾身不得不说出看法来。如今宫中职位比季芈高的,一个是魏夫人,她是在先王后时就代掌宫务,所以自然无话可说;另一个是唐夫人,也是在大王为太子时就服侍大王的老人,也是名正言顺。此外,虢美人、卫良人,是周天子作媒的王室陪嫁之媵,也是应有之份。余下来樊氏,纵生了儿子,也只封了个长使。季芈初幸就封了八子,早就越过了樊氏,如今再往上升。岂不是更不平衡。再说妾身宫中的媵女还有孟昭、季昭、景氏、屈氏,景氏且还怀了孕。如今大王连个位份都还没给她,大王您说。这后宫岂不是不平衡了吗?”
秦王驷听了这话,心中益发不悦,问:“那依你之见呢?”
芈姝见了他这脸色,也有些害怕,转而巧言道:“妾身倒想为景氏讨个封号,至于季芈,总不好与姐妹们太不一样吧。她如今已经是八子了,不算低了,想提升位份。不如再过几年如何?”
秦王驷似笑非笑:“不过是小事一桩,你堂堂王后,何至如此失态。”
芈姝道:“大王,季芈本是妾身的媵女,妾身自有处置之权,何且一碗水端平有什么不对?”
秦王驷冷笑:“一碗水端平?王后,你扪心自问,真的处事公平吗?”
芈姝咬了咬牙,忽然跪在秦王驷面前:“大王。大王把后宫交与妾身,总得给妾身一个尊重和体面吧。若是真的看不上妾身,认为妾身不配当这个王后,不如妾身也卸下这份担子。大王另请高明如何?”
秦王驷闭目,长长地吁了口气,睁开眼睛扶起芈姝:“王后何出此言。既然如此,就依王后吧。”
见秦王驷大步走了出去。芈姝浑身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