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沉思的秦汐蕊一心要让自己完完全全成为秦汐蕊,她拥有她所有的记忆,甚至霸占了她的躯体。从今以后,她就要代她好好孝顺照顾她最牵挂的人。
一抹得意阴冷之色掠过秦佐治眉梢,很快被浮光淡化。三个人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本应有团圆的喜悦,却涂上一层诡异的味道。
“小汐,雷家人对你好吗?”浓浓的关心父亲般的慈爱,眼底那抹深邃都透着凝重的自责。
面对这样的情况,这样的父亲,秦汐蕊除了点头外,别无选择。她愿意相信秦佐治是无奈之举,因为她亲身领略了现在的雷旭风的残暴和阴狠。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些自卑和执拗的大哥哥了,如今的他宛如地狱恶鬼。
她不知道这十年间雷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每个人都变了,如同她一样换了一副躯体。
“小汐……”迟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彷徨,一丝不安,一丝惊恐,如线缠上秦汐蕊的心。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秦佐治迟疑不决,欲说隐忍的样子。心“咚”地一下,隐去惊愕,静静等待秦佐治接下来的话。
“咳咳……”略微局促而不安地清了清喉咙:“小汐,爸爸可能要离开宣城一阵子,薄兰的病情现在十分不稳定,你有时间的话常来看看她。”
“为什么?”秦汐蕊面带惊愕地看着秦佐治,光影掠起水波,藏不住的情绪清晰倒映。
秦佐治的手本能朝口袋摸去,却在看到病床上的薄兰时又缩了回来。挑了张最近的沙发坐下,双手捂脸,那股浓浓的哀伤及无奈扑面而来,沁入房间每一缕空气中。
秦佐治的颓废和悲伤是秦汐蕊不曾见过的,现有的记忆里,秦佐治对她是威严而生疏的。
不可否认,他平时对秦汐蕊还不错。但就他强迫她嫁入雷家这件事而言,他展现出了男人的强势和父亲的绝对权威。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除了静静等待。虽然她拥有秦汐蕊所有的记忆,然,人的往往记忆储存方式有选择性的。会自动删除或减少一些刺激,留下的更多是平淡。
阳光在窗帘后形成一圈明亮的光,衬得秦佐治更加萎靡和颓废。良久后,懊恼的声音自指缝间响起,遥远而飘渺,仿佛自来天山之外:“雷家人应该跟你提过我拿了他们家两千万的事。”淡淡的音量在讲述一件平淡至极的事。
“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驳什么,是我一时冲动,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原本我想拿着这笔钱去投资,只要赚到足够的钱,我就能将你从雷家接过来。小汐,爸爸知道你在雷家的日子不好过,爸爸也很心疼。可是,我信错了人。两千万不但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债。爸爸没脸见你,也不能连累你。我决定了到外地去闯一闯,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带离雷家,弥补我犯下的错。”面对秦佐治的忏悔自责的话和他做出的举动,秦汐蕊除了震惊之外,一时脑子一片空白。
窗外落叶片片,或青或黄离了枝,随了风,不再有安然之所。
秦汐蕊知道家对于薄兰有多么重要,虽然她一直没说,但她默默无闻跟着秦佐治十几年,一个女人最绚丽的青春年华,若不是烈爱,亦成了习惯。
尤其现在这种时候,她能离开雷家的时间少得可怜,甚至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代价。
薄兰还在病中,怎么能没人照顾?
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自责得无脸见人的男人,心中涟漪阵阵。她不知道真正的秦汐蕊会做怎样的处理,但现在她只能以薄兰的安危和幸福作为第一衡量的准则。
“爸,妈妈现在的情况,你怎么能离开?”愕色自眸底流过,微启的唇压抑的惊呼。
秦佐治整个人弯下,头深深埋在掌心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似乎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我欠薄兰的太多太多了,让你嫁入雷家是我做的最错的决定。薄兰一直不肯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我只是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尽快将你接回家,哪知道……”浓浊的一声叹息道尽一切。
在秦佐治身上,秦汐蕊仿佛看到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影子。那个被事业击垮,从此一蹶不振的男人。
相比之下,秦佐治的“买女求荣”似乎还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自然会产生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念头和行为。
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父亲当年有接受失败的勇气,再振雄风的魄力,她现在的命运一定会不同。
“你欠了多少钱?”话很自然地问出口,没有意外,没有起伏。她似乎比秦汐蕊更能接受这样的变故,因为她很早就已经历过。
秦佐治终于自掌心内抬起头来,瞬间老去的面容上浮现着一抹尴尬的红晕。
半弯的身躯,僵化的姿势,他似乎很惊讶自己女儿的平静。在她以死抵抗后,面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卖”还愿意帮自己?!这一点他着实惊愕。
秦汐蕊体贴地不去触碰他一家之主的自尊:“我现在出门很不方便,也许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妈妈。爸,你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