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一想通利害关系,忙低下头,微定了定神,稳着声音仍旧客气地道:“谢谢了。”说完还客气地福了福,算是郑重道了谢,便提脚往前走去。
哪里想到,她想走,旁人却是难得遇到这么个机会,哪里会轻易放手,忙一伸手拦住了绮罗的去路。
说起来,今儿也算是巧了,常梳子其实并不知道绮罗今儿会走这条路,自打广源寺那件事后,他先是受了番惊吓,后又被他姑妈一通劝,对绮罗倒是丢开了些心思,可随着时间久了,他渐渐地也就淡忘了被绑着教训的苦楚,再加他觉得那是自己倒霉遇到了旁人家的事,与绮罗无关,对绮罗他心里有了些微的松动。
再一个,姑妈说要给他说和了二小姐身边的秀兰,他这些日子便打量了番秀兰,拿她同绮罗一比,真是泄气的很,倒也不是秀兰不好看,只是没绮罗漂亮,且总是一副受气包子的样子,常梳子觉得秀兰同他那死去的老婆特别像,心里就有些不太乐意了,越发地觉得还是绮罗看着顺眼舒心,不由的将心里的那点子念想又勾了起来。
今儿初二,常梳子本没事不用进府,只是看着亲戚们成双成对的来拜年,他心里不得劲了,便一个人溜达了出来,哪里想到,居然这么巧就遇见了绮罗,这一来,还扶了她一把,刚刚他就闻到了股子清香味,不同于他家那死去婆娘的粗糙的脂粉味,那是种淡淡的体香又或者是花香,对是花香,一种蔷薇的甜香,香而不腻。
他刚才猛地一见绮罗,又是那种早先见过的神情,欢喜里带着点俏皮,这样的绮罗同平时老成稳重的样子直接不同,使的常梳子骨头都软了几分,心里越发有些放不开了。
听的绮罗说谢谢,且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常梳子心里虽有些失落,可还是点了点头,暗赞绮罗是个规矩的,不像府里那些个没骨头的小丫头,见了少爷或是有些权限的小管事们,就咧了张嘴,笑呵呵地倚了上来,很是令他不喜。
瞧着绮罗的举动,暗道看来绮罗当初在珏少爷院里定是规规矩矩的了,下意识地常梳子就又想起了绮罗在碧波院里的事,且也容不得他不想,虽说,府里对于绮罗不在碧波院当管事丫头而是被调到大小姐身边做事没什么特别难听的话,可下人们言语间的猜疑是少不了的,毕竟爷们跟前的大丫头如无例外都是要给少爷当通房的。
如今绮罗在眼看着珏少爷到了可以正式选通房的时候,居然出了院子,这哪里能不让人多想,如此,大家定是要猜,绮罗不是因为不检点坏了府里的规矩勾引了少爷,就是没什么大用被排挤了出来,总之是没什么好的言语罢了。
常梳子可是不怕绮罗是被排挤出来的,他虽不是什么大管事之流,可好歹管着花木这一块的采买,油水看着不多,可实则虚头大着呢,他的日子不难过,且比一般人还逍遥,绮罗即使被赶回家没差事只服侍他一人,日子也是可以的。
再说了,常梳子最是不耐烦老婆抛头露面的,觉得若是绮罗跟了他不仅不用再吃苦服侍主子受其他丫头的气,还可以有外块赚,他可是听姑妈说过了,日后绮罗只管帮着二小姐绣经文就成,这日子真是处处合他的意。
不由的,常梳子想着若是当初在广源寺没出意外,此时眼前这俏丽的小丫头不早就是他的了吗,不过也不迟,回头他再寻姑妈说说,想来二太太为了绮罗的手艺是不会不乐意的,再说了,府里的情形他可是知道的清清爽爽,二太太最是乐意挖大房诸人的墙角。
这常梳子想到美处,觉得自己同绮罗的事定是板上钉钉了,遂也不计较其他,且他出来前可是喝了点闷酒的,一时想的得意再加酒壮怂人胆,况且这常梳子在府里有些脸面,还不是怂人呢,头脑一热,直接大胆地拦住绮罗道:“你是绮罗吧,我看上你了,跟了我日后有你好日子过,你看呢?”
“什么?”大概是太过惊讶了,绮罗睁大了双眼,疑惑地问了句什么。
见她这个样子,常梳子只微有些不满地皱眉重复道:“你也别觉得我说的直接,我这人没什么其他的好处,不过比那些个滑头的小子们实在多了,你可别学那些个没眼见的看上那些个口花花的小子们,我大小是个管事,家里日子不说比大管事们好,可也是不错的,乐意不乐意的,你直接给个实话。”
这人,绮罗已经是无语了,这该多自恋才能说出这等令人难堪的话来,看来这人要不是家里确实好,那就是自己在他眼里不是什么难得到的人,也是,她一个没根没基的普通丫头被人家颇有些家财的小管事看上,还不得自动贴上去呀!
知道眼前的人是个脑子有些轴的人,绮罗也就不同他似是而非的绕了,直接退了几步,正色回道:“这位大哥,我先说一句,我不认识你,虽说你也是府里的,可有些话不是你想说就能说的,虽说我是个没根基的丫头,可我却是牛府的丫头,自家的事还轮不到旁人甚至是自己说,一切有自主子来处置。”
说着听的对方呼吸重了几分,绮罗知道对方八成是生气了,生怕对方有什么过激的举动,绮罗忙忙地又道:“至于你说的话,大过年的我可以不计较,不过,若是我在别处听到了什么,回头定是要告诉主子的,你自己掂量掂量。”说完,绮罗再不同给他机会,只一个侧身便从小道上拐了过去,趁着常梳子愣神的功夫,绮罗立马加快了步子往后院门走去。
绮罗的话确实是太过出乎常梳子的意料了,他自认绮罗嫁给他是赚着了,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半点意思也没有,还威胁上了,大概是落差大了,他一时也没回过神来,就这么让绮罗给溜了,不过看着绮罗那疾步而走的背影,常梳子倒是来了尿性,暗了暗眼神,提脚往府外走去,他得趁着姑妈今儿在家,再去合计合计,看这拽丫头如何脱了他的手。
走掉的绮罗,直接将那个常梳子当成了个神经病,直叹倒霉,她这一两个月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等乌龙事,还真是孽缘,不过绮罗也知道这样的人最是难琢磨的很,也不知这人有没有听懂她的威胁,一时,绮罗满心纠结,过年的那点子喜气一下子荡然无存。
好在绮罗是个稳得住的,快到姨妈家的时候,硬是调整了过来,今儿姨妈家还不知有什么等着她呢,可是不能乱了心神,唉,绮罗也不知自己这是叹了多少次气了。
长出了口气后,绮罗抬手轻敲了敲姨妈家的大门,其实大过年的只要有人在家,一般人家是不会关门的,这时候多少还是有人来串门拜年的,绮罗也顾不得奇怪姨妈家怎么关了院门了,只管敲门等人来开。
到底是过年,绮罗敲了门,也没等多长时间,就有人来给她开门了,不过开门的人倒是令她有些吃惊,居然是新表姐夫,不过大家都是亲戚且还是过年喜庆的日子,绮罗忙对给她开门的姐夫周鑫道了新年好,便进了院子,毕竟是男女有别,绮罗也没等后头的姐夫,便当先往正屋走去。
在后头关门的周鑫听的绮罗进门的脚步声,想了想,便扬声道:“大妹妹慢走,我这要出门买点东西,你进去了,给我说一声,姐夫这厢先谢了。”说着周鑫也不管绮罗是不是看得见,倒是有礼地冲着绮罗的方向拱了拱手。
听的声音,绮罗也没回头,只脚下一滞,知道今儿屋里定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不然开门的不会是表姐夫,且表姐夫也不会这时候要走,遂不由得眉头一皱,也没停脚,只点了点头,便放慢了脚步往屋里走去,想着是不是能多少听到点屋里的声响,自己也好先有个防备。
其实绮罗倒是可以停下来问一问这位新姐夫,可一来不熟,二来,彼此身份太过尴尬,没得惹的旁人猜忌,绮罗可是深深地明白,这个时代对女子还是很苛刻的,如今她还担心着,自己刚才同那个常梳子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被旁人给看见了呢,若是被人给看见了,自己可真是要头疼了。
大概是知道有人要来,屋里刚还有些激动的声音倒是小了很多,倒也使得想多少听到点影子的绮罗没听到半句,既然听不到,绮罗也不刻意走慢了,到了堂屋外,绮罗自己挑起帘子,走了进去。大概多少也猜到来的可能是绮罗,见她进来,屋里的长辈们都镇定地停下了话头,等着她拜年了。每年都是一样的步骤,绮罗也没在意今年姨妈没有客气地先拉住她询问一通。拜年也简单,他们不是主子,即使是长辈,绮罗大了后,也不用再给黄老奶奶磕头请安了,只给众人分别福了福,说了些喜庆的话,如往年一般,没收到他们那象征喜庆的红包,绮罗便笑着将自己带来的包袱递给了伸手来接的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