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姌嘴角抽了抽,“胡说八道!”
周围看客也纷纷围了过来,“小姑娘,你有眼不识泰山了吧?老刘可承包了我们这一带的红白事,若非他,长公主还埋在淤泥里吃土呢。”
“可不,我把长公主挖出来的时候,全身都发胀了。”
老刘啧啧叹息,“听说长公主长得极美,就和你这小姑娘一样水灵,可惜死的时候那叫一个吓人,跟泡发的母猪似的!”
苏姌一噎,有种冲动想赏他两大嘴巴子。但终究忍了下来,又问:“公主不是坠崖了么?你在哪寻到的?”
“公主坠崖后,皇上悲痛不已,连桦城也不去了,当即命令附近村落的人去打捞尸体呢!”
老刘提到这儿,还心有余悸,“当今皇上一向和善,因为公主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放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多亏老刘把苏姌刨出来了,不然全墨叶村都得陪葬!”
“说起来,这长公主死了也好,听闻她行为不检,皇上也许就是被她影响才会变得暴戾。”
一旁人怼了怼苏姌的胳膊,“是吧,姑娘?”
“是你爹!”
这话让苏姌忍不住爆粗口,干脆默默退出了人群。走在路上,百姓们都对此事津津乐道。苏姌从路人口中得知原来皇帝早已回京。为了防止苏姌的尸体冲撞了龙威,棺椁才缓行一日。今晚,苏姌的棺椁就会连夜抬进京中。可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全村都笃定她死了?苏姌跟着围观的人流一同到了墨叶村的祠堂。翻墙入内,后院里正停着一副棺椁,隐隐散发出腐臭味。苏姌推开棺椁一看,里面还真躺着一具发胀的女尸。女子虽已面目模糊,但生了些许白发,身形偏胖,看上去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女尸身上却穿着苏姌惯爱穿的红色襦裙。皇帝难道连自己的皇姐都认不出吗?正想着,后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兄弟们,休息好就出发了,争取今晚把棺椁送回公主府!”
苏姌灵机一动,翻身进了棺椁。她现在不知皇帝何意,若是公然回京,说不定遇到阻碍。倒不如躺在棺材里,也就没人会盘查她了。还能躺着回去,倒也不错。苏姌脚尖一踢,头顶上的棺材板合上了。抬棺的几个人随后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有些不耐烦,“这棺材这么重,你说皇上为什么不让马车拉回京都,非要让八人抬棺,还要送葬队伍在每个村都停驻小半日呢?”
“皇上是想让所有百姓都祭拜她皇姐呢!这是在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缅怀长公主!”
……苏姌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皇上明面上是缅怀,实际上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长公主已经死了吧?如此,苏姌就算还活在世上,也没办法再用长公主这个身份了。可抬棺的人不懂,仍在念叨着:“皇上与长公主当真姐弟情深呢!当时老刘挖到尸体时,那尸体都面目全非了,皇上也一眼认出是她皇姐。“为了顾全长公主的面子,都不让别人看尸体,只让身边心腹帮公主梳妆换衣,送进棺椁。”
“皇上是真心爱重长公主的!”
……苏姌心底一阵冷嘲。很显然皇帝根本就知道那具尸体不是苏姌的,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要那具棺椁里装了人,再昭告天下,长公主就会成为历史。苏衍,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倒很期待她的好弟弟见到她安然回京时,精彩的表情……苏姌翻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送葬队晃晃悠悠,又经过了几个村落。抵达每个村落,苏姌都能听到棺椁外并不真诚的哭声。苏姌就在这要死不活的哭声中,渐渐睡去了。到了翌日清晨,周围的气氛突然肃穆起来。哭声戛然而止,静得只听见清浅的脚步声。苏姌透过棺材缝看了眼。她已经回到公主府了。公主府中挂满了白绫,外面跪了一院子的人,哭哭啼啼的。前来祭拜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院子外,谢浔负手而立,显得有些疲惫。他今早刚一回京,就听到长公主薨了的噩耗。全京城愁云惨淡,就连皇帝也亲临长公主府。谢浔不敢相信,未回府先赶到灵堂,却不想真见到一副棺椁。苏姌她昨晚不还活蹦乱跳么?怎么可能死?她不是很厉害,谁都弄不死吗?难道,是回京途中被皇帝暗杀?谢浔身形有些不稳,扶住门框。若非他丢下她,她也不会……“皇上驾到!”
院子里,响起太监的通报。“皇上万岁!”
众人皆躬身跪拜。谢浔面色苍白,恍恍惚惚,孤身站在人群中。苏衍是来看棺椁的,没注意到隐在房檐阴影下的谢浔。苏衍从谢浔身边走过,谢浔才阴恻恻开口,“皇上安好。”
“朕去看姐姐!”
苏衍压了下手,面色匆匆,但不见悲色,怎么看都像是来确认苏姌死没死绝的。谢浔心头闷着火,跨步上前,拦在苏衍身前:“臣有话要问皇上!”
“谢爱卿?你回来了?”
苏衍这才看清他阴森的脸。苏姌和谢浔一同掉下悬崖,谢浔既然无恙,苏姌不会也好好活着吧?苏衍眼皮一跳:“谢大人有什么话,等皇姐下葬后再说……”“臣有话问皇上,等不了!”
谢浔又重复道,字字铿锵,不容置喙。周围的哭声戛然而止,寻声望去。这谢大人向来温文有礼,这是怎么了,竟对皇上不敬?而谢浔虽拱着手,一双鹰隼般的眼布满血丝,异常犀利,甚至比皇帝的威压还重。他的话不容任何人反驳!苏衍一瞬间胆寒。谢浔比了个轻的手势,示意皇帝跟他去后院僻静处,“皇上,您请!”
苏衍余惊未定,给邓公公使了个眼色,“朕同谢大人说两句,你先去看顾皇姐的棺椁。”
“皇上,这……”“邓公公是担心本官吃了皇上?”
谢浔双目一眯,指尖摩挲着腕上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