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的,”迟建明送走了严小泽,坐回病床边,又冲着季焰远皱皱眉头,“人家小泽好心过来关心你,你怎么又跟人家发脾气?你跟我们这样儿嚷嚷是没事儿,小泽还是你严叔儿子……”
季焰远偏过头去,“爸……你不明白。”
“哎,你俩都不说我能明白吗?”迟建明摇摇头,“算了……你这生着病,我也不说你了,你看人家小泽,真是懂事儿,看小贺病了,刚才一直在屋坐着陪她呢。你可倒好……”
“行了,爸,”季焰远声音不大,话里多少有些赌气,“下次我见着他道个歉成么?”
“哎……你瞧你,这么不情愿的!没事儿了,我刚才跟小泽说了,也跟他道了个歉,人家孩子没说什么,你下次啊……也别这样儿随便就跟人发脾气……”迟建明又倒了杯水拿到手里。
“你跟严小泽道歉?!”季焰远又转过头来盯着他爸,眼神中有些焦急,“你干嘛要跟他道歉?!”
“这不废话,你这么把人家嚷嚷一通,你不道歉不还得你爸给道歉。”迟建明语气里有点儿责怪的意思,但对着躺在病床上的季焰远却又无可奈何,“你啊……犯什么倔。”
季焰远明显急了,动动肩膀想要坐起来,左肩酸痛不已,他只能又老实的躺着。一想到他爸去跟严小泽道歉,季焰远心里是怎么都不是滋味儿,“爸!不是我犯倔,你根本用不着跟他道歉!”
“你在家跟你芬姨这么说话就算了!现在在外头跟谁都要这样吗?!”迟建明也是生气了,把杯子又撂回桌上,他想不通季焰远现在怎么还是这么不知好歹,“你非得弄得谁都不高兴才痛快是不是?!”
季焰远听完,突然沉默下来,又把头转了过去,看着拉着厚厚遮光布的窗帘,似乎连心情也是一样的憋闷。
贺蓝迷迷瞪瞪的醒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睡着了,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病房空荡荡的,严小泽也已没了踪影。
反应了一会儿,贺蓝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赶紧拔了输液针管,胡乱穿上鞋去了季焰远的病房。
进了门,贺蓝看见季焰远他爸和杨姨都在,赶紧开口问了好。
“小贺醒了?退烧了么?”迟建明看了一眼偏过头去的季焰远,便从床边的椅子上起来,“小贺你坐这儿来,焰远一醒就惦记你来着。”
“我好多了~”贺蓝笑呵呵的回答迟建明。她本来还以为自己看到季焰远醒过来时会抱着他大哭一通,结果现在眼前这幅情景,让她心里踏实了太多,想哭都哭不出来。
病床的床板稍抬起了一些,季焰远看见贺蓝进病房,微微抬了抬嘴角,这笑容却有些勉强。
杨慧摸了一下贺蓝的额头,“还行,小贺这脑门儿是没焰远的热。”
贺蓝刚想说点儿什么,就见杨姨悄悄给她使了个颜色,用嘴型告诉她那爷儿俩正闹着别扭。
本来贺蓝没什么感觉,被杨姨这么一提醒,她才看出来点儿苗头。季焰远一直躺着没吭声儿,他爸也是在尽量压着脾气。
“来,小贺,坐这儿。”迟建明又招呼了贺蓝一声,自己则往杨慧那边走了走,“有什么想吃的?你杨姨听说你俩病了,做了好多吃的来,焰远说他不想吃,你就多吃点儿。”
“成~”贺蓝也不捅破这事儿,兹当是她还不知道。心里抱着点儿疑惑,装着蒜坐在季焰远旁边儿跟他扯闲天儿,“我起来的时候严小泽就没影儿了,他之前还答应的好好儿的,说你醒了就叫我起床,结果还是我自己醒的,他都没叫我……”
季焰远本来就因为严小泽跟他爸起的意见,现在又从贺蓝嘴里听见这些,就更不痛快了。他双唇微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能看见贺蓝过来他总归还是很高兴,最让季焰远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她了。
“嗳?你这是怎么回事儿?”贺蓝看见季焰远下巴上那一小块儿紫青紫青的瘀伤,就凑的近了一点儿,伸手指了一下,却又不舍得去碰,“是不是刚才磕哪儿了?”
“恩……当时撞了洗手台一下。”季焰远倒已经不以为然,“没事儿。”
提起这件事,贺蓝眼前又浮现了之前季焰远摔倒在地的情景,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焰远,你当时可吓死我了……”
“对不起……”季焰远握住贺蓝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以后不会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都发烧了干嘛还硬逞能……”贺蓝心疼他,想着却又生气,就使劲儿捏了一下季焰远的手指,“以后再这样儿我们谁都不管你了。”
“好~”季焰远微笑着把贺蓝的手攥紧,却瞥见她手背上打点滴的地方流了不少血,吓得季焰远赶紧松了手,仔细看了看贺蓝的伤口,从针孔处往外流着血,连个胶布都没贴,“护士怎么给你弄的?!怎么都没给你贴个胶布?!”
“没有,是我自己给揪的,醒了之后光想着来你这儿了……”贺蓝倒没觉得流血了疼,就无所谓的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其实也没流多少血……”
听完,季焰远的心里莫名就觉得很堵,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不是生贺蓝的气,也不是生他爸的气,更不是生严小泽的气,只是忍不住的来气,他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气自己的无可奈何,明明是来照顾贺蓝的,却又连累她都休息不好。
季焰远在跟自己生气,却又不想表露出来。沉默一阵,他嘱咐了贺蓝一句,“一会儿叫护士来擦点儿药吧,别感染了。”
“知道啦。”贺蓝没觉出季焰远的异样,又瞧见杨姨在给他俩收拾着东西,才想起季焰远那条被换下的裤子,觉得还是得赶快给洗了。她起身从置物筐里把裤子找出来,隔了这么久,上面几乎已经干了,“杨姨,焰远这裤子能不能先给拿回去洗了?”
“不用洗,”季焰远突然开了口,他扫了裤子一眼,又是一阵不痛快,“直接把这裤子扔了。”
“这裤子好好的干嘛给扔了啊?”迟建明对此很是不解。
“又没怎么着……”贺蓝把裤子展开了一些仔细检查了一番,因为是黑色裤子,也看不出来什么痕迹,不过是还有些微潮。她并不知道季焰远晕倒之后还有意识,也更不打算告诉他后来发生了什么。“或者今天不洗也行,要不明天我出院拿回家洗吧。”
看见这条裤子,季焰远只能想起他趴在严小泽的背上失禁,被他说自己恶心,而更可笑的是,如果严小泽当时不说出来,季焰远对此还都一无所知。他觉得这裤子摆在他的眼前,就是一种无形的耻辱,时时刻刻提醒他发生过的一切。季焰远讨厌看到它,他更讨厌自己想起这些。可没人能明白季焰远的想法,他一直强忍着的脾气此刻爆发了,“我说扔了就是扔了!”
“可是……!”贺蓝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没想到季焰远对这件事儿的反应会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