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饭时,赵莲儿果然将贾秀拿来的板鸭和那块猪肉配上一些蔬菜做了一桌子菜出来,又将就家里的干果,不过是花生枣子之类配了两碟子下酒。张氏那时候也收拾好了屋子出来,陪着贾秀等人吃饭。
吃饭间不免提起昨夜去俞府听戏,然后家里遭了盗的事。贾维和贾春一听就也参与到了这讨论盗贼是谁的问题上。贾维推断应该是熟悉赵莲儿家的人所为,或者那人有她家的钥匙也说不定,而贾春则说也有可能是那高明的盗贼做的,因为听说这坊间也有会开锁的贼人。这么一番讨论下来,最后也跟张氏说得一样,叫不能去报官,只能以后小心一点,家里要留人,或者有银子也得带在身上出去。
张氏听到这里便苦笑着说:“这偷得只剩下一两多银子,哪还有多的钱给他偷?”
贾秀一听立即就把自己腰间系着的钱袋子拖了出来,解下来将里头的一两多银子全都给倒了出来说:“大娘,这里有一两多银子,你先把去花。要是不够,回头我再回去管我爹要。”
“这哪里行,你小孩家的也没几个钱,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张氏忙将这些碎银子拾起来往贾秀手里塞,贾秀却死活都不要,并说:“这些银子是我在戏班里做笛师挣的,是我自己的银子。算我借给你们也行,我想大娘要织布,这棉线还得先买吧?你们被偷得只剩下一两多银子又怎么继续买线织布?”
他这话倒说到了张氏心里,可不是要拿银子去买棉线来织布么,要把自己身上剩下的那一两多银子去买棉线,那家里头吃饭用度可就抹不开了。贾秀的这点儿银子虽然不多,但是还真能解了燃眉之急。
推让一番,张氏谢了贾秀便也接了,只不过说好以后等攒下银子再还给他。谁料贾秀却来了一句,“还不还都成。”
一旁的贾春见贾秀拿了银子出来,就也把自己腰间的钱袋子解下来往桌子上倒,一倒不过几十个钱,就有些赧然说:“这出来也没多带钱,就带了几十个吃茶的钱,莲儿,要不你也拿去吧?”
几十个钱根本管不了什么用,况且赵莲儿觉得哪能人家才第一回上家里来,就让人家拿钱出来周济,于是赶忙把那桌子上的几十个钱捡起来,重新装到她钱袋子里说:“春姐,这些钱你拿回去吧,想你挣银子也不易,再有方才贾秀拿了一两多银子出来加上我娘那里剩下的也够抹开了,你的这份好心我心领了。”
旁边坐着的贾秀闻言就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莲儿,你还不知道吧,咱们戏班子里最挣钱的就是贾春了。只要她一上台唱戏,那底下看戏的妇人小姐们便常让人送赏钱来。一夜有时候要得好几两呢。”
贾春听他如此说,暗中有点儿恼他拆自己台,但面上还是不变道:“我家里头穷,爹娘又没本事,还有一个大哥要娶媳妇,一个小妹要出嫁。这挣下来的银子一分也不敢乱花,攒下托人给带回去。我要不这样,一家人得饿肚子呢。”
张氏一听便说:“贾春是个好孩子,知道顾家。”
赵莲儿也觉得自己娘说得对,贾春不仅生得好,而且心也好,知道照顾家里的人。相比贾秀,她觉得贾秀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不知好歹了。
贾秀也知道贾春往家里头捎银子的事,只是不知道她捎多少回去。因此也没在这上头再继续说话了,方才那句话他不过是脱口而出,但还是感觉贾春恼了,虽然她面儿上还是那副带笑的摸样。
吃完晌午饭,张氏便把桌子上的菜没吃完的都端到厨下去,贾秀挽起袖子帮着收拾碗筷。张氏不叫他动手的,说他是客,贾秀却憨笑着说,他在家里也是每回吃完饭收拾碗筷和洗碗的,不但如此,连家里的饭在他娘去世后也是他在做,并说下回他再来就到厨房里帮着做两个菜,让她们尝一尝他的手艺。
堂屋里,赵莲儿则是陪着贾春说话吃茶,说说笑笑,甚为投缘。贾春便说,赵莲儿这样的好相貌要是学戏的话,不出两年也能成角儿。赵莲儿不信,说自己都已经十三四岁了,学戏晚了,又说论相貌还是贾春生得好,特别是男子装扮简直是谪仙下凡,世间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人。
等到贾秀洗完了碗筷,又帮着张氏收拾好了厨房出来坐下来,也和赵莲儿说话。赵莲儿此时和贾春正说得高兴,就不爱搭理他。又坐了一会儿,赵莲儿就提议带贾春和贾秀去后山,说这时候后山上秋阳灿烂,山花也开得不错,不如去看一看。
贾秀和贾春自然同意,张氏也愿意三个人出去逛,说他们这些小孩子在家枯坐着也没意思,去后山玩一玩倒好。等到三人出了门儿,张氏就把院门关上了,自己回屋来依旧织布,心里想着明天让莲儿在家,自己去买些棉线回来,把这匹棉布织完,送去布商那里,得了银子就能周转开了。
却说赵莲儿带着贾秀和贾春去了后山,山上小道旁果然开了许多山花,最多的还是那些黄色的小菊花。三人边走边玩,赵莲儿就采了些山花编起来,先是编了个山菊花的花环,贾春和贾秀都喜欢抢着要,赵莲儿把花环给了贾春,惹得贾秀垮了脸子。
“得,你别做出这个样子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再给你编一个好不好?”赵莲儿见状打趣他,随即也去采了些各色的山花粗粗给贾秀编了一个递给他。贾秀接了,喜欢得了不得,那笑容差点儿没咧到耳朵后面。便把那花环小心地戴到头上。
三人爬到山顶,吹着山风,看山下风景,贾春兴起就唱了一段戏,贾秀在一旁给她打拍子,赵莲儿只管笑着望着贾春听她唱戏,美目映着夕阳,眼神分外闪亮。
——
夕阳透过窗纸,把屋子晕染上一片金黄色,这黄里头又带点儿红,带着点儿秋夜来临之前的最后的暖意。
赵梅儿睁开眼时,正看到了窗格上的那一片夕阳的暖意渐渐的退去。她这一觉睡得极沉,等到醒来时还有一霎时的恍惚,不知道这是早晨还是傍晚的阳光。定了定神,她才分辩出这是夕阳而非朝阳,便撑着坐了起来,她这一动才觉得双腿膝盖上十分的疼,简直不能动弹,一动弹就一股子钻心的疼。她揭开棉被,曲起脚,把两边的裙裤的裤腿挽起来,一直挽到膝盖上,只见两边膝盖都有大片的青紫淤血,不觉嘶了声,吸了口气。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有人探了个头进屋。
“姐姐,你醒了?”那人看到坐在床上的赵梅儿,便甜甜笑着问了一句。
赵梅儿望过去,见是小丫鬟柳儿,便向她回以一笑,说:“你进来吧。”
一面说一面赶忙把裙裤的裤腿放下去。柳儿随即进了屋,反手把门阖上,直走到她床前道:“大小姐吩咐我说,你要醒了,就让我给你擦专治碰撞而致的青紫瘀伤的药油。呐,药我早就拿来了,就放在床前的矮几上,而且也悄悄溜进来瞧了你好几回,这会儿才见你醒了。那我这就给姐姐擦药油吧。”
赵梅儿应声“好”,又说有劳你了。柳儿忙摆手,“姐姐说什么话呢,柳儿能伺候你是我的荣幸。大小姐那样喜欢你,以后姐姐就看顾着我一点儿吧,我也能跟着沾沾光。”
“你这丫头嘴真甜,跟抹了蜜似的。你没瞧见大小姐昨儿个罚我跪了一夜呢。我这怕是要被撵出去了。”赵梅儿带着戏谑的口吻幽幽道。
柳儿把放在赵梅儿床前矮几上的药油拿下来,用早准备好的裹了棉花的棉布团子,倒些药油在上头,叫赵梅儿挽起裙裤的裤腿替她擦药,一边擦一边说:“姐姐还不知道吧,侍秋姐姐被罚了,扣了她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呢。”
“哦,怎么会这样?”赵梅儿疑惑问道。
“大小姐今儿早晨起来吃完饭,就把昨儿个中秋家宴那些伺候的奴婢们都叫了来,挨个问她们昨儿夜里谁见到你出去的事。就有个小丫鬟出来说了姐姐是跟周姨娘那边的丫鬟叫桂儿的见面,以及姐姐叫她传的话等等。后来,大小姐又问了赵桂儿的话才知道那小丫鬟说得是真的。然后又有昨夜在大花厅里伺候的丫鬟说瞧见了姐姐出去之前跟侍秋说话来着。最后,大小姐就把侍秋叫到跟前问话,侍秋说她昨晚听见大小姐问的是姐姐哪里去了,可她的确不知道姐姐去哪里了。大小姐听了,闷了一会儿,最后便说扣侍秋三个月的工钱,罚她不好好当差。侍秋姐姐不敢争辩,低头认了。”
赵梅儿听完“唉”了一声,愁眉不展地低声道:“这可怎么好,这一下子,想必侍秋是要真的恨上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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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们破费了。
我私以为,或者小莲花喜欢贾春就像是现在的追星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