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心中盘算,自己的部队从昨天黄昏开始,连续行军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士兵们已经很疲劳了。如果要进行一场血腥厮杀,体力上恐怕难以保证。此地都是丘陵山区,大家地形不熟而且也不合适骑兵展开队形,如果和敌军纠缠在一起陷入混战,伤亡一定巨大。
虽然提脱的部队昨天在白桦谷打了一战,但他以六千人围攻两千人在占据绝对优势之下,部队的伤亡不会太大,士兵的体力消耗也有限,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在柏岭休息了一个晚上,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基本恢复。如果他们看到自己辛苦了三四个月的成果被洗劫一空,其愤怒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和其对战的确不利。
姜枫、黄盖、俞实、魏绍一班军官飞马而至,射璎彤、射虎、定钧、鹿穿云随后也赶到。
周澈立即征求他们的意见是战还是不战?若战!就是一场苦战?若不战,则用不战的办法迎敌。
出乎周澈的意料,大家一致要求在恒岭和敌人决战一场,死亦不惜。
“主公!这次外族入侵在卢龙塞开始,是我们卢龙塞的边军打响的第一战。今天我们在恒岭结束,由我们卢龙塞的边军完成最后一击,想想这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主公难道不激动吗?”文博大声喊道。
周澈的心突然剧烈地颤栗起来,他想起了章挺、李进两位军司马、想起了林充、想起了安成开始追随他而战死的部曲,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
“主公你看看!看看这支边军卢龙塞的老兵还有几个?主公报仇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文博再次吼叫起来。
郑季宪、田衷、魏绍的眼眶湿润了,一个个战友的音容笑貌,像闪电一样从脑中飞过,他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此战若是不打,以后很难再有机会讨回这血债了。
“打!”俞实吼道:“我们九千人狠狠地杀他一场!也让胡人知道汉人的疆土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主公!大燕山的兄弟已经在渔阳去了一半,今天就让另一半葬在这里吧。这地方风景不错,是个埋骨的好地方。”韩猛哈哈一笑,朗声说道。
周澈悄悄转身伸手抹去眼泪,心里涌起誓死一战的决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望向射璎彤、射虎。射璎彤二十多岁,容貌清秀射术高。他和泊釜一样都不爱说话,但他比泊釜显得更内向一些。他看到周澈询问的眼神,立即拉着射虎单腿跪下大声说道:“舞叶部落已经过誓,只要将军吩咐,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周澈赶忙把他们兄弟拉起来,用力拍拍两人的肩膀。
定钧和鹿穿云对视一眼,也单腿跪了下去。
定钧沉声说道:“将军拯救白鹿部落之恩,今生今世难以报答。临行前大帅说了,一切以将军马首是瞻、誓死相随。”
周澈俯身把他们拉起来。
“好。今日血战恒岭。”
提脱真正愿意撤军的原因,是因为黑翎王难楼要对付他。难楼不动声色的召集了一万大军埋伏在小熊山。
提脱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他买通了族内几个有影响力的大首领,相互间早就约定,只要黑翎王亲自出面对付他和他对垒草原,他们就转而支持提脱,逼迫难楼让位。难楼老了不但胆小而且还总是巴结汉人,奴颜婢膝实在有辱乌桓人的脸面。
难楼联合汉军靖边铁骑准备对付他的秘密,提脱也知道。难楼的亲信已经有好几个都转投了提脱,新主子大方,舍得赏赐!他们当然也要尽尽心。提脱自然不会愚蠢到继续走榉山回家,但他对所有部下都说自己要走榉山回家。
他命令遄结护送车队从恒岭走,却没有告诉他自己也要从恒岭越境回去。现在双方的叛徒太多有些事,只有自己知道最安全。他虽然相信遄结,但他不相信遄结手下的人。直到白桦谷伏击之后,他带着部队往恒岭方向行军,大家心里才有数。
提脱这次入侵大汉掳掠的所有财物,他都没有运回白鹫山,他等得就是这一天。在大草原上不费一兵一卒,突然就把那个死老头整成一只死鳖,他想想都要笑出声。当了大王不能没有表示,当然要重重赏赐有功之臣,这批东西就派上用场了。
他躺在兽皮上闭目沉思、仔细推敲着在反叛难楼事件中,可能生的每个细小环节。他不想因为小事出错导致功亏一篑。
大帅苍云飞步冲了进来。
“首领!大事不好!遄结和车队在恒岭遭到汉军袭击。”
提脱心里一抖浑身立即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