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依旧是低头伏跪,却没了声音。
一直旁观的钱展业见状开口了:“你尽管说,坦白从宽。”
那伙计又哆嗦了一阵,刚想抬头,只见旁边站出一个人,跪倒在地:“大人,此事,是草民一手谋划……”
阿丑靠在椅背上,瞥了眼站出来的人,眼生得很,完全不认识。
“你是何人?”淮南知府问。
“草民是,永和堂的管事,”那位管事垂头丧气,神色哀郁,“是草民谋划了这起杀人凶案。”
此言一出,外边的百姓又是一片哗然。
阿丑面纱下蹙了眉,望了几眼低垂双眸神色平淡的何老爷,再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民众。她敢肯定,那位管事绝非真正的幕后,不过也是替人办事而已。如今上来承认自己策划了这起案件,八成是怕那伙计供出什么。
何家找的替罪羔羊,还真是听话的很,这起案子这般严重,依据大乾律,谋杀未遂是绞刑。难道这家伙就不怕,还是得了什么能比活着值得的好处?
“你既说是你主谋,”一直不曾言语的阿丑发话了,“我压根不认识你,我和你有什么过节?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那管事痛哭流涕:“是草民一时鬼迷心窍……自从,自从堇堂开业以来,永和堂在淮南的生意受到打击。草民无能,市场因为生意上的事,被上面,责骂怪罪……后来有一日……有一日。有一日一位客官指责永和堂没有向堇堂那样义诊,草民就,愤恨堇堂搞义诊,生意红火……”
那管事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却情绪激动,再说不下去。
阿丑眯起双眸:一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若他真完完整整逻辑清楚地说完,反倒惹人怀疑,觉得是事先编好的供词。如今这样断续残缺,反而多了几分说服力。
而那个伙计,多半怕是不会说出真相了。本就踌躇犹豫。不敢吐露,现在有人主动出来承担罪责,他哪里还敢再多说半句?
“你说,是因为堇堂和永和堂抢了生意,你才动了杀心。既然你是永和堂的人,那永和堂是不是要对这个案子负责?”阿丑清楚,眼下要证据确凿地指向何家,怕是不太可能,但她绝不可能轻饶永和堂。何况,永和堂和容清澜都是四王党。焉知他们在这件事上面,有多少关联?
暗示永和堂在这个案子中作用,就算不能真的降罪,也能重创永和堂的名誉——为干掉对手,出这样卑鄙无耻、沦丧道德的阴招,日后谁还敢去永和堂买东西?
何老爷一声冷笑:“莫不是凡永和堂的人做错事。都和其余人有关联?这未必也太过牵强。难道淮南城有一人犯错,整个淮南城都难辞其咎?”
阿丑面纱下微微挑眉:如果她是何老爷,那肯定不是这样应答。承认自己管束不力,道歉认错,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起码还能博取同情。现在他选择了针锋相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淮南知府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肃静!你即为永和堂的老板,我且问你,你是否知道此事?”
何老爷摇头:“我从不知道此事,否则也不会任由其发生。”
“阿丑姑娘如果身故。对你永和堂可是大大的好处,你为何不会任其发生?”淮南知府问。
“呵,为商之道,不是行凶,我何家百年。怎么会做出这等不耻之事?”何老爷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那位管事此刻又发话了:“这都是草民一人主谋,无关,无关其他人……”
淮南知府犹疑片刻,喊了退堂。怕是也为如今的状况头疼不已,自去考虑如何判案了。
钱展业走到阿丑面前,问候了几句:“你伤势恢复可还好?”
“多谢钱大人关心,已无大碍。”阿丑道谢。
“哎,”钱展业叹息一声,“这些日子,淮南道不太平。先是匪寇贪墨,处理这件事情以及后续,都让我难以分身。如今又出了这样恶性的伤人事件,多事之秋!”
阿丑也不知该劝什么好:“钱大人,问题总会解决,我亦相信,邪不胜正。”
不多时,淮南知府再次出来,判了结果。
伙计是从犯,念在招供还算坦白的份上,判了流刑;而那管事,因为情节严重,而且造成的伤害严重,判处斩首。
至于永和堂,虽不涉及本案,但因为不止一人牵扯进这个案子,管束不力,罚白银一百两。
阿丑听了宣判,面无表情。何家与四王爷有关联,知府也不敢贸然得罪再查下去。如今的结果,算是很给她面子了。也好在钱展业是地头蛇,并不太怕京城势力。否则没他撑腰,那还真不知结果如何。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下永和堂在淮南城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名誉,何老爷出此下策来杀她,竟然糊涂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容清澜挑唆了?
永和堂,何老爷砸烂手中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爆破传来,惊得底下的人动都不敢动:“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