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非凡呆了一呆,不耐烦地叱道:“左右不过是破石头粉末子,大惊小怪个屁!”
他连头都懒得低,拔腿便要走。孰料瞬息之间,皇甫伦和黎越峰一起厉声喝止:“别动!”
他二人一起呼唤,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皇甫非凡也著实吓了一跳。但见黎越峰面色讶异无比,而皇甫伦却焦灼万分,向儿子奔行两步,却又露出犹豫之状,滞立不前。
皇甫非凡惶惑不安地瞧了爹爹一眼,道:“我……怎么啦?”他见众人目光齐齐聚在自己脚下,不由自主也低头跟着瞅了一眼,这一眼,瞬间令他呆若木鸡,僵在原地!
只见皇甫非凡穿了一双皂黑色的绸缎靴子,用料金贵,煞是厚实。靴上的祥云花纹皆为暗线织就,不细看难以分辨出来,细赏之下才能品出精良绣工。然而此时此刻,那靴子上的暗色花纹中,不知何时竟搀杂进了一丝丝金线,那金线似活物一般,竟如春藤攀援,沿着他的靴面冉冉向上爬动!
皇甫非凡便似被蛇噬了一口般,直着嗓子干嚎起来:“爹!……爹爹!!!这甚么玩意儿?!”他瞪眼盯住那莫名其妙生长不息的金线花纹,眼见它们即将漫过靴筒,直侵膝盖,他心中惶恐,竟不由自主弯下腰,伸手便欲拨开那些金线。
他甫一弯腰,皇甫伦狂吼一声“住手!”皇甫非凡闻声欲收势,却已来不及,那些金线末梢感受到了人肉气息,便如触须一般,霎时全部离开靴面,一齐向外探出,直似要卷上皇甫非凡的手指!
皇甫伦一把揪下前襟几枚衣扣,唰唰唰唰连封了儿子周身几处穴道。皇甫非凡要穴被封,顿时僵滞不能动弹,他一失去平衡,咕咚滚翻在地,却还保持着弯腰探臂的滑稽姿势。
穆青露笑道:“大虾米。”皇甫非凡奋力抬头,想要怒视她,无奈皇甫伦下手极不留情,竟连一动都不能动。他拼力挣了一会,委屈至极,不停地叫唤:“爹!……爹爹……!!!为甚么打我!”
皇甫伦立在离他几米远处,大声说:“再乱动,就没命了!”他不再理会儿子,将脸一沉,向着厅堂西方,朗声说道:
“天台派穆静微大侠,现身罢!”
此语一出,灵川帮众和衙役们尽皆悚然动容。皇甫伦说完这句话,凝神而立,半晌却不得回音,他牵挂儿子情况,悄悄向儿子睨了一眼,却见那些金线毫不停顿,已盘卷上儿子双腿,眼看便要袭到腰间!
皇甫非凡拱着腰倒在地上,鼻尖恰恰对着膝盖。眼见那些诡异的金线在面前不住晃动,他恐惧万分,一张脸上赤橙红绿青蓝紫,铺满各种颜色。他哑着嗓子,不住叫道:“停!……停停停停!该死,你们想干嘛!!!!!!”
金线睬也不睬他,继续向周身蔓延。皇甫非凡大声哭叫起来:“爹爹!救我!!!”
皇甫伦发足奔到儿子身边,却眼睁睁对着金线,不知该如何下手。黎越峰大步来到他身边,盯着看了一会,侧首问:“知府大人,要不要在下用‘平山刀’试着挑挑看?”
皇甫伦反应激烈,用力摇手:“别!万万不可招惹十三弦!”他脸色惨白,又转过头,高声叫道:“穆大侠,请现身!”
厅中一片静寂,皇甫伦连唤三遍,却无人应答。
皇甫伦眼露恐惧之色,向天台派诸人望去,戚横玉等人却眼观鼻、鼻观心,看也不看他。皇甫伦缓缓扫视四周,目光突然落在穆青露身上。
他眼中凶光暴现,却又立刻消敛,纵然只是一刹那,穆青露和身边的司徒翼、段崎非都已察觉。司徒翼和段崎非同时踏前半步,掩在她面前,穆青露却也反应极快,毫不害怕地瞪了回去,冷冷地道:
“想拿我来要挟爹爹么?试试?”
皇甫伦眼皮一垂,立刻又抬起,转瞬之间却已换回温和宁静的笑脸,柔声说:
“怎么会呢?穆女侠年少艺高、名满天下,本官岂敢轻易和你动手?”
穆青露“咦”了一声:“我名满天下?真的?”
段崎非在旁“喂喂”两声,想要劝止她。皇甫伦却哪里能容她多想,满面谀媚吹捧道:“当然了,穆女侠有所不知,那日璧月楼你仗义而出,早已轰动全城,不,轰动全天下啦!”
穆青露转怒为喜:“啊哈哈哈,我出名了,我出名了!”段崎非在旁暗暗摇头,心想:“她竟然如此天真!”他一边想着,一边偷眼瞧司徒翼,却见司徒翼似习以为常,一手拉住穆青露,另一手悄悄握拳,想是攥了师传暗器,以防不测。段崎非心中一凛,赶紧敛住神思,凝立以待。
皇甫伦笑得更和蔼,向穆青露道:“凡儿生性单纯、心直口快,有时难免得罪人。穆女侠和令尊都是被武林同道敬仰的人,想来不会过分为难本官的儿子。穆女侠,能否请您高抬贵手,替令尊解了犬子身上的十三金弦?”
穆青露点点头,仔细瞧了瞧皇甫非凡,又不无遗憾地摇摇头,道:“哎呀,这一招我可解不了。”
皇甫伦面色微变,强笑道:“还请女侠指点迷津?”
穆青露道:“十三弦劲已布满全身,接下来就要发动啦。你们瞧——”
她声音清脆悦耳,说到“你们瞧”三字时,在场所有人皆受触动,一齐瞟向皇甫非凡。
只见那一十三根金弦已弥折缠绕到了皇甫非凡脖子边。皇甫非凡早就吓得口不能言,双眼呆滞,梗着脖子死死瞪着父亲,黑胖脸上满布绝望哀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