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休怔愣一下,倏忽抬起头来:“祖母,您同意这门婚事了?”
“我同不同意又如何。当今圣上不喜皇后太子,偏爱贞贵妃与四皇子,你以为他们会让你合上八字,顺心如意嫁过去吗?”
老夫人似乎并不想多谈此事,让她起身后,低声道:“昨夜采葛坊走水了,烧毁了半个庄子,据说还烧死了几个老伙计。那背后下药的人,想必原是冲着你来的,顾佳茴是受你所累,祖母说得对否?”
见顾休休沉默不语,老夫人又道:“事已至此,不过是各人的命。祖母不会逼你做什么挽回她的名声,只盼你珍重,对你下手的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回去罢,祖母乏了。”
顾休休却停在原地没有走,不知立了多久,她缓缓道:“祖母,我虽不欠顾佳茴什么,但我爹亏欠您的养育之恩……我会帮她挽回声名,请您安心便是。”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顾休休回了玉轩,伤口一直隐隐作痛,朱玉帮她换了药,看着那碗状的伤口,心疼道:“女郎这是如何伤到的,往后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
她趴在榻上,不以为意地想道:留了疤……就算留了疤,除了她自己和未来的夫君能瞧到,旁人也看不见。
太子会嫌弃她腰后的伤吗?
他那副病弱的样子,迎风都要咳血,怕就是嫁了过去,也不能行房,又何来嫌弃不嫌弃一说?
“你去叫顾佳茴好
好打扮,穿得素净些,但不要太寒酸……就穿那套藕荷色素雪娟锣裙,晚上带她去谢家赴宴。”
朱玉得了令,便吩咐下去让人去通知顾佳茴。自己则走到衣柜前,细细挑选起自家女郎要穿的衣裙:“女郎,谢家竹宴是名士清谈的好地方,往日都没有请过女郎,怎地今日突然送来了玉笺?”
顾休休思索片刻,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清晨在北宫门外,险些被谢家马车冲撞的事情。
虽没有看见马车里坐着的人,但倘若那人是谢怀安,纵马车在北宫横冲直撞,便合理起来了——名士行事便是以不羁桀骜,毫无章法为傲。
所谓的名士行为,在顾休休眼里多少都有点中二,大概就是别人饮酒我摔杯;别人躲雨我淋雨;别人半夜睡觉我半夜弹琴……总是就是要彰显自己的率性洒脱,与众不同。
时不时他们还要发出一声感叹:“愚蠢的世人啊!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间!”
顾休休坐起身:“赴宴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朱玉挑好了衣裙,伺候她重新梳洗打扮一番。许是因为较为看重竹宴,顾佳茴折腾了一下午,在顾休休差人催促第三次后,才赶了来。
顾家的马车便停在门口,即便夜色朦胧,顾佳茴在看清楚顾休休后,还是怔了片刻。
少女穿着随意,宽大衣袍束出纤细的腰,鬓发间无玉钗环绕,如云的鸦发只用一根红绳系住,随着脚步倾泄在肩头。
她肤白如雪,殷红的唇点着朱色,眉眼精致又显出一丝病态,宛若神明造物般,不容亵渎染指。
顾佳茴精心打扮了几个时辰,站在顾休休身旁,竟是显得毫不起眼,仿佛衬着红花的绿叶。
这让她不禁有些愤然——叫她打扮得如此素净,难不成就是为了衬托顾休休?
早知就不该听从顾休休的,她便该穿着自己最华丽的衣裙,打扮得耀眼夺目,成为整个竹宴上的亮点。
许是处于嫉妒或愤怒,顾佳茴甚至不想跟顾休休走在一起,坐着马车到了谢家外,途中也是异常的沉默。
一下马车,顾休休见顾佳茴走得健步如飞,伸手拽住了她:“我让你带的琴呢?”
顾佳茴这才想起自己将琴忘在了马车上,连忙折回取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