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休休问出口的那一瞬,她看到眼前飘过的数条弹幕。
【天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松狮,春合散……西燕君主那个可怕的男人,不会给元容下了春合散,然后让他跟松狮……】
【别说了别说了,我已经快哭了】
【元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却在西燕受了这么多苦,心疼死了】
【太可恶了!我看原著的时候还没察觉到有这么一段,这西燕君主真该死啊!】
【可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西燕君主是个断袖,但现在才知道,他不光是断袖,还是个偏执的神经病】
【都过去多少年了,多大仇多大怨,怎么西燕君主还不肯放过太子】
【太子殿下快反击他吧,不要忍了,我都快气死了!】
或许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从始至终,顾休休都没能将松狮和春合散联系在一起,甚至在看到弹幕上读者们的猜测时,她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弹幕涌出来,上面的言辞亦是越来越直白,任是她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扑面呼啸而来的风,吹起了那顶绢白色的帷帽,白纱飞舞,顾休休仍在仰首看着他,只是眼底泛起了红:“他……他给你下过春合散?”
她的嗓音轻颤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异物堵住了,说不出的涩意。
元容似乎知道她在看他,他垂下眸去,薄唇微微下压:“嗯。”
“西燕宫中佳丽千,不乏美人。偏偏他有龙阳之癖,喜好肤白美貌的少年。”
元容顿了顿,犹深潭般幽黑不见底的眸中,显出一丝讥诮:“他先是威慑孤,当着孤的面,给不听话的男宠喂食春合散,将其与一条成年的松狮公犬关在铁笼里……”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抿住薄唇:“他想让孤屈服于他,便如法炮制。只是孤与那些男宠不同,孤是北魏的太子,他不能将孤关进铁笼里,便将孤与那松狮犬锁在了寝室中。”
“他给松狮犬也喂了春合散,它发癫似的围着孤转……孤便杀了他的爱犬,想尽办法逃了出去。那时正值冬日,孤本想跳进湖里,却发现湖水结了冰,误打误撞发现用冰块降温,可以纾解春合散的药性。”
元容回到北魏后,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在西燕遭遇过什么。这世间的生存法则本就是弱肉强食,彼时,北魏不敌西燕和胡人夹击,北魏的皇帝才会明知道西燕君主有断袖之癖,仍不得不将他送去西燕为质。
哪怕是几年后,得以休养生息的北魏缓和了过来,可以与西燕一战,也没有人可以为他遭遇的折磨和屈辱讨回公道。
既然明知如此,他又何必将自己的经历告知他人,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元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更不想让顾休休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所以上次在采葛坊中,当顾休休问他为何知道春合散的解法时,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他淡淡的话音被风吹散了,不知遗散在了哪一处角落。顾休休的耳朵里似乎只剩下了鼓动的风声,她浑身紧绷着,抖动着,垂在赤红鬃毛上的手掌握紧,攥成了拳头,连指甲掐进了肉里,都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了。
她难以想象他那轻描淡写的讲述背后,藏着怎样的绝望和无助。
当年他是如何在中了春合散的情况下,保持清醒逃出寝室的?
他说他本想跳进湖里——最开始想到跳湖,他是准备了结自己,还是想要自救?
顾休休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西燕君主是个性格扭曲的魔鬼。
元容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受不到应有的待遇和尊重便罢了,还要被西燕君主如此□□,仿佛要将少年的傲骨折尽,看他如何低下头颅,看他的自尊如何一点点被摧毁。
在西燕君主眼中,大概从来没有将元容当做一个人来看,更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哪怕是多年之后,他仍能做出在元容大婚时,送出松狮犬这样的疯狂行径。
西燕君主似乎是想让元容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没有情感,没有思想,只要惧怕他,这样就够了。
即便一开始顾休休询问元容时,便知道此事与西燕君主有关,却也没想到元容厌恶那只松狮犬背后的隐情会是如此。
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西燕君主送他松狮作为新婚贺礼是在羞辱他,他明明憎恶极了那只代表着不堪过去的小松狮,可最后还是松了口,允许她将小松狮带回东宫去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