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家的其他人也选择在若无其事中迅速淡忘她,在宋姨对她向来分明的态度主导下,这成了不可避免的事。
我变得没有不再像从前那么紧张和谨慎,偶尔偷偷去思考我和简乔的可能性,却始终没能得到得意忘形的机会。我还是被他用一种强大到非人类的方式照顾着,比如我在任何时候随手掏出一支画素描的铅笔,都能发现它们已经被削成用起来最顺手的样子,又比如我在被大姨妈折磨地死去活来恨不得这辈子都停经拉倒的时候,总能在被子里掏到一只发烫的热水袋或者在随身的包里翻到几片暖宝宝……
简乔是一个让人无可挑剔又无从下手的人,揣测他的想法还不如买张彩票等中双百万来得实际,并且后来我俩一度一脸穿越状地启动婚姻模式后,按晶晶的话来说,她一想到简乔怀里抱着我的画面,会有种正在看OX小说的感觉,禁忌,父恋,不伦,热血沸腾……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洪亮得像头发情期的母狮子,让我羞愧地险些撞死在路边的梧桐树上。
温夕最初离开的那段日子照旧充满风情,我忙于招架生活忙不迭抛来的媚眼与斜眼,一时忘记了她出现的方式这样盛大,就算到了收场,也不该这么潦草地结束自己在我和简乔生命中的穿梭。
所以当她选择在宋姨的葬礼上抱着简迟奇袭回所有人眼前的时候,我兴许是除了简乔以外最平静的人,在一片惊魂未定的余光里,我没有解释,松开了简乔的手,退到一边,尽管前一秒我们还因为悲痛而紧紧牵着彼此。
连简鱼投来的目光里也翻滚着不解与同情,秦东则很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背,轻轻说:“飒飒,别难过。”
我说:“怎么不难过,我妈死了。”
我相信老天有它的惯性和逻辑,在它施与我的逻辑里,我应该习惯失去所有熟悉的气味,任它们被稀释,洗涤,散尽,也是它,给了我温夕这张谜面,却至今没人为我揭开谜底。
那时大家已经为简迟的出现而手忙脚乱了,没有人有精力再追究当年的事,我只好深深咽下一大团的疑问。
因为小简迟的存在,让任何疑问显得多余。
温夕出走,生子,却又带着孩子回到简乔身边,让他们之间的爱情看来百转千回,过程悲怆了些,却给人最终落着了一幅好结局的假象,我想谁都乐见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相拥着坐在耀眼到永恒的星空下的样子,相比之下我与简乔的婚姻被衬托成了一条微不足道的插曲,印证了当初众人的猜想,显得愈发荒唐而儿戏,哪怕是戛然而止也成了顺利成章。
可温夕简直是一个沉默而辛劳的斗士,就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无声地燃尽,把简迟送回简乔身边这件事,并不是她来炫耀她的战果的,因为她在我们全都为了她的出现翻腾不息时,用一个最悲壮的姿态上演了这个世间聚散始终无常的定律——就像那句歌词,她真是“纵独自飞走,完全不想悔疚”。
她来不及观摩感受自己对留下的人造成的冲击,在一场车祸里把自己清澈姣好的笑容永远定帧在二十六岁,只留下简迟这样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客观存在,去提醒我们,她出现过,她离开了。
那时候,我已经去了直浅,和沉落在一起。
眼下,温夕留下的这个令人无可辩驳的存在正看着我,对我说:“我觉得还是我妈妈比较漂亮。”
我点点头,“当然,你妈妈是最漂亮的。”
也许是这句话让简迟暂时抛下了积蓄已久的敌意,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窝在沙发里盖着同一张被子沉沉地睡去。
我们忘了关灯,温玉一般鹅黄的灯光笼罩下,简迟枕着照片,像只团子一样缩在我身边,而我的头发相互缠绕,长长地散着,盖住他被我握着的柔软的手。
他睡得很熟。
我也是。
那天晚上我的梦里出现了那些已经许久没有再梦见的场景,它是那么动人而寒冷,我沉湎在里头每一分钟都希望不要醒来,又仿佛浓密锋利的疼痛随时能撕裂我的胸膛冲出来。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在一丛纷繁细碎浮夸好看的桃花瓣里,有另一对让我不舍地反复揉捏着的软绵绵的小手,以及它们冰冷的让我难过地从眼底掉下的泪滴。
作者有话要说:略微修改了下。
今天晚上更新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