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大叔,你不会突然又变成查票员了吧?拜托,我都补好票啦!」抓着头发,大仔求饶似的对着严守春拜了拜,丝毫没有理解严守春心里真实的顾虑。他是这节车厢自己以外,唯一没有十五车厢车票的人。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无意识踏进这个地方的倒楣鬼么?「大仔,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你说过觉得这节车厢诡异吧?」不断的抠着自己的手掌,严守春实在忍不住了,他想找一个人倾诉,他想证明恐惧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想象,而是真正现实的存在!大仔有点诧异的看了看他,「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地方让人浑身不舒服……」四处张望了一下,大仔抓了抓头,「你这话让我浑身毛毛的啦,怎么搞的,大家怎么一去都不回来啦?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严守春脸上的肌肉又微微抖了抖。「老实说……我觉得那个女人很古怪……」摸着下巴,严守春忽然道。他的话引起了大仔的兴趣,「你说郭小琳?她怎么啦?」「不,我说的不是郭小琳,而是耿小梅……你……有看到过她那孩子的长相么?」大仔楞了楞,然后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我还真的没有见过那孩子的长相。」大仔的回答加深了严守春长久的隐忧,像是想到了什么,严守春怔怔的看向远方‐‐「……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我一次也没有见过那孩子的脸。」严守春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他看向对面的少年,看到对方也打了一个寒颤。自从发觉这个车厢是十五车厢的瞬间起,严守春一直都在害怕。虽然勉强配合周围的人在说笑,但是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所在的是一个什么地方;这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车厢,这种地方的乘客,真的是「人」么?心里有了这个认识,严守春就比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警醒,他注意着周围人的任何风吹草动。那个冷硬的员警让他害怕,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让他害怕,那个主动和自己攀谈的郭小琳让他害怕!忽然想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里最让他觉得害怕的,却是斜对面的耿小梅……和她的孩子。「嗯,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她的孙子,她说那是她自己孩子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她不是五十多了么?按照她的年龄说,有这样一个婴儿实在有点勉强。」像是附和严守春的话,大仔也忽然想起了关于耿小梅种种异于常人的地方。「郭小琳不是好几次想要抱抱她的孩子吗?可是那个耿小梅一直不让,是老来得子的溺爱么?现在想想也说不过去……」大仔说着,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很明显,严守春的话引起了这个年轻人的恐惧感。两人对看一眼,觉得更冷了。大仔说的一点也没错,耿小梅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对于她孩子的保护却非常的偏执,生怕怀里的孩子被窗外有些凉的夜风吹到,她把孩子包裹的严实。不让别人摸更不让别人抱,让旁人觉得她对孩子委实有些过分宠爱。那孩子似乎非常容易受到惊吓,有大声响就大哭起来,哭声刺耳,听久了让人觉得麻木而机械,如果不是耿小梅亲切的性格,旁人怕是早就斥责开来。耿小梅提到的那个「十七」,尤其让严守春心头一颤。原本刻意遗忘的数字如今被重新提起,让人格外胆战心惊。「那件事」距离现在正好十七周年满,严守春忽然想起来,今天正是「那件事」的十七周年纪念!十七年前的事情对于严守春来说,是他一辈子不能忘记的、终生的梦魇。他这辈子就做过那一次坏事,然而就那一件事让他的后半生,生活在深渊。只是想要发一笔横财而已,是那个人自己不好,让他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反抗?他又不知道那个人身体那么的脆弱,稍微碰一下就倒下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人。在他心里那个人是自己死掉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想逃走就好,可是谁知道会惹上员警、会惹上火车、会惹上爆炸?这次错事的后果是严守春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自己生平的唯一一件坏事,那场事故中一共死掉了四个人,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数字,那是他看报纸看来的。可是这一切真的不是他的错,他一个人也没有杀……那个人是他自己死掉的,人质是那个员警杀掉的,那个老头子是自己把脑袋探出车窗,被车子的碎片砍掉的,还有那个员警……天知道!是他自己躺在铁轨上自杀的!